《燃叶》桑遥

2、缘分

　　“叶哥。”
　　谢煜从见到那根钢笔到现在，都沉寂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中。是杜知叶的钢笔，是我送他的那支，他还留着这支笔，杜知叶来过这里，杜知叶现在在哪里，想再见一眼杜知叶。
　　记忆里的杜知叶总是一件简单的浅色T恤，下身换来换去，也不过都是牛仔裤。谢煜无数次的幻想过再见时的杜知叶该是什么样子，可眼前一身西服，笔挺的站在电梯门口的杜知叶还是让谢煜怔住了几秒。
　　谢煜稳了几口气，自己也不知道叫出“叶哥”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太久没这样叫过了，又好像天天都在这样叫杜知叶。
　　这会叫出口了，却也想不到下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煜……谢煜。”杜知叶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了，嘴巴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那么小，但即便声音再小，在这安静到连批次的呼吸都可以听见的地下车场，也足够清晰的落进谢煜的耳朵里。
　　很多年以前，除了刚认识的那段时间，谢煜便也再没怎么听过杜知叶连名带姓的喊自己了，以前是怎么称呼的呢？煜仔？仔仔？小孩？
　　直到刚刚被按下的电梯重新回到负一层，电梯门打开，几个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后，谢煜长长的深呼吸了一口，调整好情绪，缓缓走上前，递过钢笔道：“你的钢笔……”
　　杜知叶伸手接过钢笔，无意间两人的指尖相互触碰了一下，杜知叶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拿回钢笔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杜知叶用力睁了挣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几秒后，终于再次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谢煜，却又想逃走，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了。
　　“叶哥，好久不见。”
　　谢煜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脸上带着笑，落落大方地说出了这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好久不见了。”
　　“这会要走吗？如果不忙，找地方一起吃个饭可以吗？”谢煜看似询问的话语里是不容杜知叶拒绝的态度。是啊，谢煜总是这么强硬的，杜知叶也同六年前一样，没有办法拒绝谢煜的话语。
　　杜知叶终于是恢复了稳重的姿态，自己早已不是大学时的青涩年纪，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也经历过来了，何况若说年纪，谢煜还比自己小个快五岁呢。
　　曾经谁也没有对不起谁，只是当年太过年少，没有能力维持好这段感情，那年的美好依旧美好，如今何必心乱如麻。大抵是因为深爱过吧。
　　“嗯，是没什么事了。”
　　有事也都无所谓了，去他的工作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旁边有家川湘菜还不错，走路要不了两分钟，就去那里吧。”X院附近谢煜可是熟的不能再熟悉了，这会只想找个最快能和杜知叶面对面坐下的地方。
　　“行，那就走吧。”杜知叶重新按了电梯，庆幸这一会儿的功夫，电梯并没有再返回楼上，否则两个人并肩等电梯的时候，实在有点尴尬例如这十数秒在电梯里的气氛一般。
　　出了X院大楼，杜知叶竟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就像睡了一个漫长的觉，突然被叫醒了，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明明刚稳定了情绪，可坐进餐厅的时候，杜知叶还是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
　　“叶哥？吃些什么？”何止是不知道怎么走进来的，就连怎么坐下的，服务员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谢煜何时拿起菜单的，统统都没反应过来。
　　“啊，你看着点吧。”实在是三点多的时间，午饭不是午饭，晚饭不是晚饭的，杜知叶也不怎么饿。
　　“那就，爆炒肥肠来一份吧，再拿份干锅花菜就行了。”服务员接过谢煜手中的菜单，微笑着点头准备去报菜，谢煜想起了点什么，又叫住服务员：“干锅花菜上面别加香菜了，谢谢。”
　　杜知叶楞住了神，两道菜都是自己爱吃的，谢煜还记着；自己香菜过敏，谢煜也还记着。
　　“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口味变了没，只能按着当年知道的点了。”即便只有一刹那，谢煜深邃的眼眸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失落。
　　“其实……”
　　谢煜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打断了杜知叶的话，是谢成梁打来的，谢煜刚跑的匆忙，怕错过了这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杜知叶了，这会儿见到了，心也放到肚子里了。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杜知叶点头应了一下，瞧着谢煜起身向门口走去，那句“其实我香菜不过敏了”终究没有说出口，时过境迁，他们之间已经错过好多了。
　　谢煜那头，随便应付了谢成梁几句，着急挂了电话，没有什么事是比现在和杜知叶吃完这顿饭更重要的了。
　　重新落座后，谢煜问：“你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先吃饭吧。”这家店饭菜倒是出得很快，就谢煜接个电话的功夫，菜已经上桌了。
　　“这家花菜做的很好，你多吃点。”谢煜先是往杜知叶盘子里夹了两筷子菜，才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杜知叶不愿意在谢煜跟前矫情，以前和谢煜出去吃饭，谢煜都是会先夹给自己，这会便是有些异样感，也没觉得同过去差太多。
　　食不言寝不语，中华民族优良的传统美德，再谢煜和杜知叶的这餐饭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着实是因为久别重逢，两人都各怀心事，加之不是饭点，桌上的仅有的两道菜还是被华丽丽的剩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总要有人先开口：“叶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成这样。”谢煜喜欢曾经那个身穿T恤牛仔裤的杜知叶，此时不得不承认，一身正装的杜知叶还是很帅。
　　“啊，工作只能这样穿了。”杜知叶一只手扯了扯领带：“其实还是穿休闲点舒服。”
　　谢煜笑了笑：“这样也挺好看的，人帅穿什么都好看。”
　　杜知叶破天荒的脸红了，要换是任何一个别人，杜知叶就算被夸成花儿，顶多客套几句绕过这个话题，可面对谢煜，杜知叶觉着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叶哥现在的男朋友能放心让你出来这样招蜂引蝶吗？”谢煜问这句话的时候是心虚的。
　　“没有！”杜知叶慌忙否定。
　　谢煜单挑着眉，急需知道一个答案：“没有什么？是叶哥男朋友放心叶哥？还是叶哥现在没有对象？”
　　老情人见面，该来的话题是避不开的：“现在挺忙的，哪有时间谈对象啊？”杜知叶自嘲了一句。
　　杜知叶的建筑公司虽然是新公司，但前几个项目做的出色，虽然杜父或多或少有资源提供给杜知叶，但杜知叶自己还是对工作很上心负责的，基本大部分时间都投身在工作中了。
　　当然，除去工作原因，也是因为心里有个人不是别人可以轻易取代的。
　　“你呢？”杜知叶问得小心翼翼，索性豁出去了：“现在有对象吗？”
　　“我啊，学业繁重。”谢煜回答的时候无意间又扫到了杜知叶胸口口袋里的那只钢笔：“身边也没发现过比叶哥好的人。”
　　这句话如同原子弹一样在杜知叶胸口炸开，周遭霎时寸草不生。杜知叶被炸的半天说不出话。
　　“叶哥，给我留个你现在的联系方式吧。”谢煜说话时，已经打开了手机通讯录把手机推到杜知叶面前了。
　　杜知叶还没缓过劲，今天第n次进入神游状态，只剩机械的动作，往谢煜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谢煜拿回手机看了眼，一串陌生的数字，果不其然，杜知叶换号了。
　　谢煜给杜知叶的手机号依旧备注的是“叶哥”。
　　“这个号可以加到你现在的微信吗？”
　　“嗯，可以的。”
　　“你把我的号也存一下吧。”通话键被按下，杜知叶的手机响了一声立刻断了，取而代之的是谢煜手机号码的未接来电。
　　“对了，你怎么会在X院？”杜知叶的大脑终于重新上线了。
　　“啊，我爸是X院的院长。”如果对得上号，今天谢成梁让谢煜跟着刘涛跑的项目，应该是和杜知叶合作的吧。
　　“谢院长是你爸爸？不是说谢院长家儿子还没上小学吗？”杜知叶实在把谢煜和那个别人口中还需要谢院长买奶粉的小屁孩联系在一起。
　　“以前，也没听你提过。”杜知叶有些落寞，当年那段美好的爱情，两个人居然连彼此的家庭情况都没有了解就结束了。
　　“没上学的那个叫谢炎，是我弟。”也是他们分手那年，谢煜他妈才怀上的：“那你以为我喜欢建筑设计是因为什么啊？”
　　“以前只觉得你对这方面很有天赋，没想过还有耳濡目染的原因。”从前他们也没有聊过：“现在呢？在X院工作？”
　　“没呢？过段时间研究生才能毕业。”
　　“T大？”T大是国内建筑设计专业一流的学校，凑巧也是在他们生活的城市，当年谢煜的第一志愿一直都是T大。
　　“是啊，T大研究生出来，也算是比同期学建筑设计的要多迈一步了。”学历不是万能的，但一个好学校的学历确实可以成为就业路上的一块敲门砖。
　　“你现在也在做这行吗？”谢煜知道杜知叶学的土木工程。
　　“在做工程这方面，没有你们设计师那么有才。”
　　“不能这样说啊，我们设计出再多，也需要你们来完成我们的设计啊。”这点来说，谢煜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是可以互相成就的。
　　或许注定，他们之间是有缘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