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雾》只船

3、佳人未见人未知

　　“从江南传来的消息的确是这样的，似乎那两个老狐狸在私底下早已商议好了，只是咱们得的消息晚了点”卫戍如实向男人禀告。

　　“他们倒会搞些迂回战术，借联姻来巩固势力，还是小瞧我了罢”男人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好像傅程两家联合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门外走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军长，中央政府秘书部的何主任来了”手下前来禀告军务，又道：“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男人起身，整了整戎装的领口，抬脚走出了办公室去见那秘书部的何主任了。

　　在江南江北争锋的时候，中央政府越倾向谁，谁的胜算就愈大。即使这政府挂上了中央二字，也不过是空有虚名罢了，军队在手上才是有力的保障，也是权利的象征。

　　此刻中央政府的秘书来江南的目的不难猜出，不过要提出什么要求却不得而知了。

　　会议室外传来脚步，何主任起身看着门外，男人已经进门，似有笑意的看着他，道：“何主任远道而来，不知找我蒋某人有何贵干？”

　　原来这就是蒋得谦，江北总区指挥帮办，他的父亲蒋复是江北的都督，又挂名经略使，但年纪渐大，也无心再管辖军务要事，于是这江北的前景全靠蒋得谦自个儿谋划了。

　　蒋得谦在何自仁面前坐下，只听何正文开门见山道：“政府的态度偏向想必蒋军长已经明白了吧。”

　　蒋得谦诧异何自仁的直接了断，心里泛起波澜脸色却如常，道：“蒋某人倒是不大清楚何主任是个什么意思。”何自仁大笑：“蒋军长继承大统，心思灵巧的很，哪里会不懂政府是什么意思呢？”

　　他眼神直直的瞧着蒋得谦，压低了声音道：“政府的期望是您呀。”说罢他倾身端起身前的茶杯，吹了吹那热气便飘散开，遮住了蒋得谦不屑的眼神。

　　“何主任说这话就严重了，我只不过是江北区区一个小官，怎得了了中央政府的青睐呢？党派之间的纷争还请不要拉上蒋某人呀。”

　　蒋得谦未尝不知道面前人来此的目的，此时正是出手见输赢的时候，既然政府已经派人来他的地盘，那就证明他已经在暗处抓住了这盘棋的主动权。

　　“军长聪慧，我就不多说了，目前局势尚且在总统手中，就看军长愿不愿意借来一用了。”何自仁站起身看着面前沉默的蒋得谦，脸色含笑道：“我今日的话就说到这里，就不叨扰军长了”

　　蒋得谦点点头，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侍从道：“送何主任出门”，又望向何自仁道：“今日之事，蒋某人自有分寸，还请何主任切莫记挂”

　　何自仁微微一笑，跟随着侍从出了办公室，蒋得谦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嗤笑道：“在关键时候把我当枪子儿使，还真当我愚笨不堪呐”，说罢，他又喊来侍从道：“去，吩咐下去，程家小姐和傅绍年的情况给我盯着，有什么一举一动都要跟我汇报”

　　侍从领命下去，办公室里只剩蒋得谦一人，此时的他头脑发空，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程公馆可谓是喜气洋洋，自从程夫人知道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以后，每天都在为女儿的婚事忙碌，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张妈，你看这床被子怎么样，我看着这面料乔漪应该会喜欢，摸起来舒服的很呢”，程夫人正在绸缎庄为女儿挑选嫁妆，正愁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夫人，我觉得这床挺好的，不如就拿这个了，红色的也喜庆。”张妈笑吟吟的说，又忽的想起了什么道：“小姐房间里用的都是西洋物件，夫人不如再去挑选几套那洋人用的，小姐心里必定更加欢喜。”

　　程夫人笑着点点头，又和张妈去了百货大楼，挑选女儿喜欢的新式物品。

　　此刻的傅夫人正在珠宝行里细细的挑选着给未来儿媳妇的礼物，她拿起一条翡翠项链仔细端详，祖母绿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一旁的售货小姐也称赞着傅夫人的眼光。

　　“绍年，你看看这条怎么样，和那程家小姐的气质想必是绝配了”，傅夫人对一旁的男人道。

　　“母亲的眼光想必是不会错的，但我想还是钻石或者珍珠适合现在的女孩子吧，翡翠有些过于老气了，这条钻石手链就不错，您认为呢？”，傅绍年的眼中浮现的是小时候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翡翠倒把她显的过于稳重了。

　　“你说得对，女孩子家戴珍珠钻石最好看了，这翡翠呀你就挑选点洋气的送给程夫人，切莫失了礼数才是”

　　傅夫人欣慰极了，儿大不由娘，自家儿子终于对姑娘上心了，这可是大好事，想必她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

　　母子俩一起挑选了一些首饰珍宝，傅夫人又从家里库房选了东西一并让下人送去了程公馆，以表示傅家的诚意。

　　程夫人在家看着送来的东西，脸上仍是挂不住的笑意，连忙让下人送到了程乔漪的房间。

　　沉芸看着眼前的宝贝，心里也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她是个下人，并不清楚外男的作风如何，当然对未来的姑爷也不甚了解。

　　但她知道，老爷和夫人挑选的人绝对不会错，所以她要在小姐面前多说说未来姑爷的好话，好让小姐的一根筋不再那么执拗。

　　“小姐你看，姑爷又给你送东西来了。”沉芸打开了首饰盒子放在乔漪面前，她只见自家小姐笑容淡淡，并未有不豫之色，心里便松了口气，看来小姐到底是想通了。

　　“别这么没规矩，这事还没彻彻底底的定下来呢，让外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乔漪只是略微训斥了一句，心底却因沉芸的“姑爷”二字泛起了波澜。她虽留洋数年，也曾与洋人以贴面礼，但却从未以男女感情和他人交往过，所以小女人的一面便浮现出来了。

　　让从来没有恋爱过的人突然结婚，这是对内心多么大的挑战呀！此时的程乔漪就是这样的心态，紧张却又充满期待，因为傅绍年对她来说是未知的，充满神秘感的一个人。

　　看着送来的礼物，乔漪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他看重她的表现，这是他接受她的证据，也许这次结合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如意。

　　“小姐，你就放心吧，姑爷进门是迟早的事呢”，沉芸捂嘴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净帮着傅绍年说话，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呢！”乔漪嗔笑道。

　　“小姐可别生气了，沉芸永远是你的人，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绝不会多提傅公子一个字的！”沉芸走过来把手搭在程乔漪的手臂上，眼中一片真挚。

　　她自幼无父无母，被程公馆的做饭嬷嬷捡回来，一直在程公馆里做事，也和程乔漪一同长大，主仆情深。

　　程乔漪知道沉芸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好，并未真正生气，连忙说“好啦好啦，我又没有怪你，只是你出门在外可要谨言慎行，不要被别人落了话柄才是。”

　　沉芸点点头，又问道:“小姐，那这些礼物是先收起来吗？”

　　程乔漪看着几个盒子里的首饰，突然一条手链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条珍珠手链，颗颗饱满，既显得大气又不会过于惹人注意，特别是中间还点缀着一颗色泽纯正的祖母绿宝石，白绿交相辉映颇具特色。

　　她拿起这条手链套在手腕上，纤细的手腕和手链仿佛是天生一对一般，就像黑幕中的月亮，既婉约又温柔，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小姐戴着真美。”沉芸在一旁不自觉的夸赞着。

　　“就戴这个吧，其余的你给我收起来。”程乔漪自然也是很满意，她不是没见过奇珍异宝，但真正适合自己的却是寥寥。

　　既是他送来的东西，又与自己这么契合，她反倒没有理由不戴着了。

　　……

　　餐桌上，程文之看着女儿，他年纪已经大了，儿子又远在俄国留学，也不曾说过具体归家时间，家中又只有这一个女儿，不早点为她谋划将来，他与夫人又怎能安心呢？

　　虽说女儿年龄不大，但若是能早日找到好归宿便是最好的事了！

　　而眼前的傅绍年就是最好的人选，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江南总区陆军军部督办，又是军事委员会的高级参谋，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这傅绍年在程文之眼中俨然已经是自家人了。

　　江北的局势不稳定，他虽是江南巡阅使，官职虽比傅正重高些，但老傅可是在沙场久经历练的人，虽多年没有征战，但手下的兵力早已比他强得多了。

　　眼下关键的就是要联合江南兵力，和傅家要统一战线，以免江北突然袭击，联姻的一部分因素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乔漪呀，这些时日你就待在家里吧，好好陪陪爸爸，以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程文之的眼角早就长满了皱纹，乔漪这样一看还真的觉得父亲老了。

　　“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乔漪就算是出嫁了那也能回家呀，我看你呀，是越老越不会说话了！”程夫人在一旁说道。

　　“更何况那傅家都没有正式过来提亲，这么着急把乔漪嫁出去作甚？”程夫人给乔漪舀了一碗汤，看着程文之道。

　　“是呀爸爸，还没到时候呢，你这样伤感做什么。”程乔漪笑盈盈的看着父亲，又道:“就算我出嫁了，我也会回家看你的。”

　　“是是是，我这是老糊涂啦！我乔漪这还在身边呢，想多了想多了！”程文之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一旁的程夫人不禁捂嘴偷笑，人简直是越老越糊涂。

　　程夫人看着低头吃饭的女儿，道:“乔漪呀，明天我要去德昌寺礼佛，你要同我一起去么？”

　　正好这几天乔漪在家待了许久，也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她便一口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