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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烤蕃薯 ...

  •   皇帝用膳一向简单,点了荸荠豆腐、酒烧肘子、肉丝炖山菜每样两筷,又喝了半碗鸡丝燕窝汤,吃了半份青梅脯天香饼,便撤了膳。那三员大将原封不动地被传膳太监原路拎回,待一行队伍出了养心门,皇帝才问:“去看看那丫头知错了吗?”

      张从善知晓皇帝要网开一面,忙道:“早就知道错了,在炉坑里乖乖反省呢。就是挺干净利落一姑娘,成黑炭疙瘩,看着怪可怜的。”

      皇帝听了很满意,他一向赏罚分明,手上功夫上得了台面,一百两给的不亏。但眼睛上犯了错,合该身子跟着一起受罚。让她知道什么是皇权威仪,省得下次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他是明君,做不来挖眼睛那种过分的举动,只要她认错,保证下次不再犯,适当惩戒便行了。但不能轻易就放了,得让她受受罪,煞煞性子,收敛收敛那股子倔强脾气。

      皇帝用完膳后要遛达消化食儿,绕着殿中的香炉走了两圈,又命人取来端罩和行裳,出殿赏雪景。西围房外有一株早梅,是皇父年轻时栽下的,有一朵俏皮的花骨朵撑破白雪钻出来,眯着一点红好奇地观望尘世。

      先皇喜爱赏梅,因恭惠太妃闺名中有个梅字,便更加爱屋及乌。说起这位太妃,是皇帝的亲姨母,与当今皇太后一道进宫,效仿娥皇女英陪侍皇父左右。如今亲姐俩一个入主慈宁宫,一个移居寿康宫,每日念念佛经搓搓麻,日子倒也过得平和顺遂。

      皇帝念及此,吩咐杨贵章:“过两日将这一枝梅送去寿康宫,再让内务府挑一只素雅的花瓶。”

      杨贵章笑着应下:“老太妃前几日还念叨主子爷呢,说您许久没去看她老人家了,甚是想念您。”

      皇帝轻笑一声:“八成是你们简亲王又闯祸了,太妃管教不成,欲与朕诉苦。”

      “万岁爷明鉴,”杨贵章淡声笑着,“简亲王前些日子不知从何处弄来十只雄库鲁养在府中,可巧被太妃知道了,便勒令将那些猎鹰全驱赶走。一只雄库鲁值五十两白银,十只便是五百两,简亲王既心疼银子又心疼那些鹰,死活不听老太妃的。老太妃这几日天天去老佛爷那诉苦,老佛爷拿礼佛的借口搪塞,没有可吐酸水的地方,只能日日盼着您。”

      皇帝一壁围着正殿转悠,一壁说道:“太妃天生就怕带尖嘴的活物,往常进膳都要求寿膳房去掉头颅。正昃这是铁心要跟太妃对着干,难怪她老人家不乐意搬到简亲王府,宁愿居于寿康宫。”

      杨贵章虚抬胳膊供皇帝扶着,顺着话说:“老太妃不给自己找气受,不然简亲王府早就鸡飞狗跳了。”

      皇帝笑了笑:“朕也要避着些。”

      皇帝冷矜稳重,简亲王长不大似的。两位老祖宗凑在一起,没别的话茬,都抱怨自家孩子不省心。一声叹接着一声叹,哪管皇帝的面子。

      杨贵章挤了挤眼:“那奴才就跟太妃说主子爷忙,过几日再去看她老人家。”

      皇帝平时话不多,偶尔跟奴才聊几句,便给足了龙面。张从善跟在右后方直犯嘀咕,这杨贵章自从扶了轿,在他眼前整个腰板都挺起来了,再瞧他在万岁爷面前谄媚的样子,十足的下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御前大总管呢,又担忧万岁爷有扶持杨贵章上位的打算,忙上前往炉坑那边引:“万岁爷,前边就是炉坑了。”

      皇帝慢慢踱步,临近时微微看了眼张从善:“悄声过去看看。”

      张从善搭着拂尘呵着腰,站在炉炕口往下看。

      宗妮正捧着烘好的番薯左手右手颠来倒去,那番薯皮薄肉嫩,捏开顶端,能看见红色的甜汤滑下去,舔一口能甜到心尖上。

      冷不丁看见坑门口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宗妮问:“大总管,您怎么不出声呢,吓得我差点把番薯扔了。”

      嘿,这姑娘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可这乐子找的不是时候,万岁爷听见她说话便往这厢走,不用看便知道,脸色铁定不好看。

      张从善与宗妮如今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方才还给这姑娘说好话呢,这就啪啪往脸上打藤条面了。他着急,忙挤眼睛给那丫头使信号,左眼示意她万岁爷来了,右眼告诉她赶紧把番薯藏起来。

      宗妮哪明白这其中的隐晦,还以为大总管眼睛闹毛病呢,忙问道:“大总管,您眼睛里进蠓虫啦?”说完自己也不信,“这大冬天的,怎么可能有蠓虫?”

      张从善急得直跺脚,眼瞅着万岁爷越走越近,直接撩开嗓子:“万岁爷驾到!”

      皇帝缄默,斜着眼睛将眼角的柔情敛了起来,整张脸看起来非常紧绷。

      张从善忙捂住嘴巴,颤着声认罪:“奴才嘴欠,奴才忘了您不让出声。”

      宗妮急忙将番薯扔在角落,紧着迈上台阶往地面上跑。见着皇帝那张微怒的脸,忙垂下眼睛,恭敬地请安:“臣给万岁爷请安。”

      宗妮是汉家姑娘,请安的时候双脚一并双手一叠,侧身放在膝头上微微一弓腰,盈盈的身段似一弦天池水。不像后宫女子那般屈右腿蹲安,双手扶在左膝上,宫袍遮住多半个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可皇帝瞧不出好来,尤其看见她那张灰突突的脸上,唇角还残留着一点灰黄渣子,更是皱紧眉头。皇帝矜持谨慎,不会评头论足姑娘的长相,只责问:“你这安请的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十几年的习惯不好改,宗妮如今算是朝中官员,虽然仅是八品的品轶,但也是拿着俸禄的官老爷。她慌里慌张地甩下箭袖,向前迈左腿行了个官礼,做完了又觉得怪怪的,心里嘀咕着男左女右,又忙调转个方向,将右腿迈向前。

      还不如不改呢,一改全错了。张从善不敢出声提醒,摇着脑袋直叹气。杨贵章看见皇帝脸都绿了,低声咳了一声,悄声提醒宗妮:“姑娘,错啦!”

      宗妮闹迷瞪了,“啊”了一声,又换了回去:“臣该死。”

      皇帝冷冷道一声:“是该死。”

      宗妮吓得够呛,心脏扑腾扑腾乱跳,都快挤到嗓子眼了。这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想着趁此机会出宫,这回倒是能出宫,估计得让太监裹上破草帘子扔出去了。

      她是宗家的闺女,即便死也得死得有底气,她往下磕头:“臣不懂规矩,触犯龙颜,确实该罚。臣认罚领罚,但炭酿黄烟熏到您,是那炭有问题,并不是臣偷奸耍滑。万岁爷要赐臣死,臣不得不听,但臣死得不甘愿。”

      皇帝乜她一眼:“在炉炕里偷吃呢?”

      宗妮偷偷抹了下嘴角,转瞬弄得尴尬非常。皇帝合该瞧她不顺眼,跟个耗子偷食一样,还理直气壮,难怪他老用那嫌弃的眼神打量她。

      宗妮想了想才道:“臣听祖父说,老祖宗留下恩典,每到立冬吃饺子,宫里的每个人每个活物都要有一份,不管是狗圈、猫儿房、鸟棚、猴笼、马厩,甚至是墙角边的耗子窝都有饺子吃。臣吃的虽然不是饺子,但也是呈了万岁爷的恩典。”

      说得挺振振有词,就是记错了日子。皇帝故意揭穿她:“你记错了,只有过年煮隔年的冻饽饽才会如此。”

      宗妮只能放弃挣扎,顿首听命:“臣死罪,听凭万岁爷发落。”

      皇帝拢了拢手,觉得身上凉了。他不紧不慢道:“既然觉得心有不甘,那便在炉炕里呆到甘愿。”

      皇帝睇了张从善一眼,脸色阴沉:“你在门口守着,不准人进出,不准给干粮和水,也不准说话通气。”

      前行两步又回转身子,望向一脸庆幸大难不死的宗妮,慢声道:“把那番薯带走。”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岁爷:朕并不想点蜡,奈何她非让朕点。
    感谢读者大大“乙”浇灌的10瓶营养液,感谢读者大大“想看甜文bot”砸的两颗地雷,比心~~啵叽啵叽!我会继续努力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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