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930的表小姐》汪成蹊

77、多米诺牌

　　谢家登报的公告，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瑜和顾元峰多日不曾去新月剧社，消息并不灵通，但是在美术学校学画的时候，却能偶尔听到唐知韵传来的一些小道消息。

　　她的教室和唐知韵的画室就隔了一层楼，他们俩有时就索性跑来唐知韵的画室旁边，偶尔也能得到一点指点。林瑜蹲在画室了，削好了自己的铅笔，整齐的摆在手边，又帮着顾元峰削一把。眼睛不时瞟向唐知韵的方向。

　　唐知韵正在和张凤仪说话。

　　张凤仪靠在画室的窗台上，正在跟唐知韵抱怨，“沈佳琪也被家人领回去了，沈家伯伯说再也不让她乱跑了。”

　　唐知韵正对着一副水粉画，笔刷一顿，轻声问：“那我们请沈家哥哥帮她说说情？沈少爷是读了大学的进步青年，一定不会不会像沈伯伯一样，关着妹妹不让她出来。”

　　张凤仪沮丧的摇头，“没用啊，沈子越说他爸下定了决心，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沈佳琪还在争取念完高中呢，估计也是上不了大学了。”

　　“那严洵美怎么也没有来？”

　　“过段时间，严大使就要回法国了。严姐姐说她会跟爸爸一起去法国，最近就在家收拾东西呢。”张凤仪越说越是发愁，“唐姐姐，你想想办法吧，再这么下去，咱们新月剧社就要散了。”

　　唐知韵轻叹了一口气，“那你家呢？你祖父怎么说？”

　　张凤仪道：“我才不怕呢，我家有我叔叔在，我肯定是要念完高中的，要我这么早就回去嫁人，我死都不肯。”

　　张凤仪的叔叔是周翔先生的徒弟张眉孙，也是张老爷子最喜欢的儿子。张眉孙先生在张家说话颇有分量，张凤仪也算仗着叔叔的疼爱肆无忌惮了。

　　张凤仪随手找来一只铅笔，用力在上乱画，仿佛是要发泄自己的闷气。突然“啪”的一声，铅笔的笔尖断了，断掉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了一个小坑。张凤仪哼了一声，转手扔掉了手中的铅笔。

　　那铅笔从林瑜的眼前飞过，碰到了墙壁，嘭的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噜转了几圈，停在了墙角。

　　林瑜知道近来新月剧社的变动。张凤仪以她和顾元峰上次的绑架案为蓝本写成的剧本《黄埔奇案》已经完成了，这几日本来要定演员开始排戏的。可是谢家的“断绝关系”的公告发出之后，谢嘉华离家出走的传闻就不胫而走。

　　公演那天，谢嘉华因为被她绊住了，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穿着最后一场戏的一身睡袍出去的。锦江礼堂地方繁华，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拎着个小箱子跑出去，当然是被很多人看见了。有人传言，那个穿着睡袍的男人，就是勾引谢家小姐出逃的男人。谢天齐老板找到了女儿，谢小姐却不肯回来，谢老板这才一气之下断绝父女关系。

　　新月剧社在公演之后，很是火了一阵子，谢嘉华的八卦绯闻也是趁着新月剧社的名声，传的人人皆知。有那好事者，因着这事又添油加醋了一番，什么难听的版本都跟着传出来。新月剧社的名声急转直下，很多原本打算加入剧社的女学生都被家人警告不许再来，免得接触太多‘新思想’，书读太多了，心都野了。

　　唐知韵眼前的这幅画画了一半，不打算继续了。她把刷子在水桶里涮了涮，用毛巾擦干，然后放在旁边的笔筒里。

　　她转眼看了看林瑜和顾元峰的画架，两个人正在画石膏像。林瑜的画上画着一个三角锥和圆柱体，但只画了一半，和她半个小时前看到的进度差不多。很显然，她这会儿心思也不在画上。

　　唐知韵问：“瑛儿这几天也没怎么出门，是顾家伯母不让她出来吗？”

　　林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问她的。

　　林瑜摇头道：“不是大伯母，是二叔。”

　　张凤仪更加着急了，“这下麻烦了，连瑛儿都出不了门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唐知韵淡定道：“你别着急，最差的结果，就是咱们剧社解散呗。横竖当初也是办剧社消遣的，也没指着这个剧社如何发扬光大。”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张凤仪气道，“我难得独立写了一出戏，连我叔叔看了都觉得好，这还没开个头呢，就要泡汤了。都怪谢嘉华，好端端了做什么离家出走？害的我们也跟着一起倒霉。”

　　唐知韵绕着顾元峰的画转了一圈，指出了几个错误，“这里的光影不对，这里比边缘更暗。”

　　顾元峰‘哦’了一声，连忙擦掉画错的地方，一边偷偷的瞄林瑜的画板。待发现林瑜的进度还没他快，这才放下心，慢慢擦掉重画。

　　张凤仪特意跑来与唐知韵商议，两人都拿不出什么好法子。就这样陆陆续续的，剧社的成员隔三差五的请假，新戏的选角和排练都组织不起来人，剧社几乎要名存实亡了。

　　8月底的时候，林瑜从顾元瑛那里得知了另一个消息。说是沈佳琪念完了高二就不再继续念高三了。她要结婚了，夫家是苏州兴义钱庄的马家。顾元瑛说，沈佳琪此前从未见过马家少爷，不过是马家太太相中了沈佳琪，想聘为儿媳妇，并且一再保证什么条件都肯答应。马家除了钱庄之外，还有米店、当铺等产业，家底十分殷实。沈佳琪不愿意出嫁，与家里抗议了大半个月，但是她父亲就是不肯。无奈之下只好妥协，说是嫁人可以，但是婚后要请老师继续课业。

　　沈佳琪的事情让顾元瑛很是气愤了一阵子，没过几天，严洵美又跟着父亲去了法国。当日在严家群芳宴上的一桌子小姐妹，想逃家的逃了，快嫁人的在备嫁，要出国的也已经走了，再不然就是被长辈关在家里不允许随意外出的，余下的只有张凤仪、顾元瑛、唐知韵等零星的几个人还有出门的自由了。

　　林瑜也没有想到，谢嘉华推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竟然导致了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她甚至在想，自己当初没有主动阻拦谢嘉华与梁郁的发展，是不是做错了。

　　然而是对是错已经无关紧要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林瑜想，这个年代毕竟不同于未来，她错误估计了这个年代的父母对“逃婚”二字的敏感程度，他们也许会允许女儿上学、念书、交际，做一个新潮的西式女性，但是骨子里，他们仍然觉得“嫁人”是女人最要紧的事情。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都是对的。

　　如果女人不能自立，最好的路自然就是嫁人。

　　自立啊……林瑜默默想，无论如何自立都是眼前首要的事情。

　　从秋天开始，林瑜和顾元峰就要念五年级了，顾元峥也要开始念大学了。他十分托大的只报考了上海和南京两地的学校，北方的学校一概不管，气得顾老爷把他狠狠训了一顿。也是他运气好，顺利的考上的交通大学，9月份就要入学了。

　　自9月份之后，新月剧社就彻底解散了。然而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所有人都无心娱乐。因为开学之后没几天，就发生了著名的九一八事变。

　　从九月下旬开始，每天的早报晚报上大大小小的方块全都是上海各界团体发出抗日通电、宣言。听闻康诚哥说上海抗日救国会在公共体育场发起了一个抗日救国市民大会，前去参加大会的市民人山人海，愤怒的口号声、谴责声响震天际。

　　林瑜坐在汽车里，看着路边青砖墙上张贴的各种大字报，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重的要喘不过气来。

　　她回到顾公馆，跟着顾元峰回书房放下东西，顺路经过了顾老爷的书房，听到里面传来训斥的声音。

　　她偷偷的拉过路过的长玲，轻声问：“长玲姐姐，老爷是在训斥谁呢？”

　　长玲低声道：“在训二少爷呢。听说二少爷这几日都没有上课，还要跑去南京做什么……请愿。老爷怕二少爷惹祸，在骂他呢。”

　　林瑜嗯了一声，带着不明所以的顾元峰回到了书房。却没有开始写作业，而是对着摊开的书本发呆。

　　“小瑜，什么叫请愿？”顾元峰的声音将林瑜从‘神游’中唤醒。

　　“请愿，就是说一群人向政府表达自己的愿望。”

　　“哪里的政府啊？”

　　“大概……是南京国民政府吧！”

　　顾元峰想了想，问：“在南京，那么远啊，那里的政府能同意吗？”

　　林瑜摇摇头，她记忆里，国民党在抗战初期主要的方针是‘攘外必先安内’，围剿GD才是国民党的首要任务。这也是日军在占领东北之后，顺利挥师南下的重要原因。内忧外困之下，想必江西中央苏区的日子很不好过。不知道唐知文最近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对顾元峰道：“你在这里写作业，我下楼一趟。”

　　她要去联系一下唐知文，问问他最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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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玩过网易和故宫联合出品的《绘真.妙笔千山》呢？画风太美了，安利一个。
虽然游戏不够好玩，但是当做古风穿画文看也是可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