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梨白》陆成蹊

7、奇怪的病

　　春意正浓，正是烟暖云舒的季节。青草抽芽，绿柳轻窣，莺啼燕语，晴丝暖暖。东临城里街道纵横，往来叫卖络绎不绝，喧闹如百花争艳，一如程梨刚来时的模样。

　　宋沉一身布衣打扮，但也掩饰不住他挺立如松竹的卓然气质。之前的宋沉，无论对任何人都带三分笑意，温润端方，但实际上那外表下有着如刀锋般隐秘凌冽的内心。而如今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通身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超脱淡然，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意，而是面无表情的平淡。

　　“我是来辞行的。”

　　程梨想起他对程岚的情意，心里只能感叹一声遗憾，“你不待在程家了吗？你准备去往何处？”

　　宋沉轻轻一笑，如春日细雨微凉，“我已无心再打理程家生意，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我想四处走走，游历一番。”

　　宋沉顿了顿，方又继续说道：“她生前身子不好，严重的时候甚至连院门都无法出。那时，我常见她坐在廊下看着天空，偶尔掠过一只鸟都能另她欢喜半天，她曾羡慕地对我说过，想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景象。”

　　程梨喉咙一哽，千言万语含在口中，只化作一声“珍重”。

　　“你把这个带上。”程梨抱着一个木匣，塞进宋沉怀中。

　　他面带疑惑，“这是……？”

　　程梨道：“我爹生前将你视作亲子，他留下了遗言，程家财产除我姐妹二人的嫁妆外，悉数予你。”　　宋沉推拒，“这我不能要！”

　　“收着吧，这是我爹给你的，况你游历在外多需钱财打点。”

　　宋沉还想推拒，程梨又道：“行了你不用再推拒了，往后山长路远，不知还会不会相见，你若倦了尽管回来，程家永远在这里。”

　　宋沉神色似动容，眼里凝聚了太多情感，最后也不知如何说出口，千言万语凝于心口化作一声“珍重”，他跨上马，马蹄哒哒扬起一片尘土。

　　程梨站在门口发了会呆，正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穆晋珩三步两跳地窜出来了，扔给她一包点心，“尝尝，如意阁新出的松桂酥，又香又甜！”

　　程梨捏了一块填到嘴里，绵绵密密得尽是甜滋味，还伴着一股好闻的清香，好吃地她又捏了一块。

　　“喂！我今天可是来讨债的！”穆晋珩一脸不怀好意。

　　程梨嘴里鼓鼓的，说话有点含糊，“讨什么债？我们家什么时候欠你们家钱了？”

　　穆晋珩幽幽道：“不是欠钱，你们家欠我们家一个媳妇。”

　　程梨一说起这个就来气，费劲地先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目光含凶，“你娘本来就对我妹妹嫁给你二哥有点意见，怎么着？你还真想让我替我妹妹嫁给你二哥？”

　　“谁说嫁给我二哥了！是嫁给我！”

　　此刻的穆晋珩内心里泪流满面：小梨树，其实我不是真正的穆家三少爷，可是我还不能告诉你。

　　程梨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嫁给你？没毛病吧？我们很熟吗？”

　　穆晋珩道：“那你吃了我的冰糖葫芦，又吃了我的点心，就是我的人了！”

　　程梨瞪了他一眼，“就吃了怎么样？”说着，抱着松桂糕迅速闪进门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时带起的一阵风吹起了穆晋珩鬓边的发，他满脸不开心，不管不顾地坐在台阶上，心里的悲伤汇聚成川：小梨树说和我不熟……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们往日的美好记忆！！

　　打点好一切琐事之后，程梨用了一部分钱在东临城西边开了家悬壶济世的医馆，平日里她都是住在医馆，虽说离程家不远，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亲人，她也不想一个人住在那里。

　　医馆前厅用来看诊，后院空出一大片地方，她把师父用法力暂时封住的梨树取了出来，栽种在后院里，周围又种上许多花花草草，梨树下摆了一张石桌，两张石椅，倒是极为风雅。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月，程梨的医馆在附近也算有了名气。

　　一开始旁人总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这么年龄的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医术怎么样，不过自打好几个人在她这里看好之后，大家也纷纷愿意来她这诊治。

　　她开价低，治病好，人也随和，有时碰上贫苦百姓还会免费看诊。渐渐地，附近的居户们有个头疼脑热，感冒风寒都喜欢到她这来求药。

　　东临城里富庶人家不少，有钱人家多爱讲究。后来，这些人家的小姐夫人也会请她去问诊，毕竟女大夫难得，医术不错的女大夫更难得。

　　这一日，城东郭员外家里派了个小
　　厮急匆匆地跑到医馆。

　　“程、程大夫！”小厮跑得急了，气喘吁吁。

　　“你别急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我家老夫人年纪大了一直有些糊
　　涂，可最从前天开始越来越不对劲，一个人躺在床上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的什么，别人叫她也不理，连饭都不吃了！。”小厮一脸焦急，“您说这老人家不吃饭可怎么能行？能否劳烦您跟我走一趟为我家老夫人诊治？”

　　程梨点点头，“行，我去一趟。”说着，她快速收拾好了药匣，背在肩上跟着小厮去了郭员外家。

　　郭员外低着头，在门口焦急地转来转去，右手握成拳，左掌托着右手不停地晃来晃去。远远见到程梨走过来，眼中眸光一亮，三步化作一步赶紧过去，“哎呀，程大夫，您可来了啊！您快看看我老母亲吧！这都一天了，别的大夫看了也不管用，快把我们全家都急死了”

　　程梨看他焦灼地团团转，也不磨叽，脚下不停，转眼到了老夫人的住所。

　　一路赶来，程梨累地双腿酸软，到地儿之后觉得嗓子眼儿里都在冒火，好在郭员外的夫人是个有眼色的人，一边吩咐身边的丫鬟倒了一大杯温茶，另一边嗔了郭员外一眼，“看你把人大夫急的！这怎么看病啊？”而后头一转，对着程梨温声说道：“程大夫别着急啊，你先坐下缓缓，来，喝口茶润润喉咙。”说着，立即把杯子递给了程梨。

　　程梨接过杯子，道了声谢，一口饮下，才觉得觉好受了些。

　　稍微喘了喘了气，平定了一下，就赶紧去看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松弛，头发花白，此时已经睡着了，静静地躺着。

　　程梨小心地掀开被子，探了探老人家的脉，又查看了一下身体的其他部位，随后取下背着的药匣，从中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对着几个穴位挨个扎了下去。之后在纸上写了一串药名，开了一张方子。郭员外夫妻俩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看着程梨诊治。

　　程梨将方子交给郭员外的夫人，站起来对两人说：“老夫人的病暂时稳住了，先按着这个方子抓药，一天一次，三天后我会再过来看一趟。”

　　郭员外的夫人很是大方，拉着程梨的手说着感谢的话，并且塞了一个香囊过去。

　　郭员外开口说道：“程大夫，谢谢你啊，这是一点心意你先收下，只盼望我母亲能快点好起来，必有重谢。”

　　程梨感受了一下手里香囊的重量，再一听最后四个字，心里乐开了花，“郭员外您放心，老夫人这病不重，先按方子喝三天药，三天后我再来，一定能治好老夫人。”

　　郭员外听了这话面带喜色，“好嘞好嘞，程大夫这边请，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而后扭头冲着背后的小厮吼了一声：“石头！替我送送程大夫！”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