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琳一同学

44、第四十四章

　　郁见见历婷醒过来，倒是松了一口气，连打了几个哈欠。
　　“要不然我给你开张病假条，明天不要去上班了。”谭子叙见郁见累成这样，提了个建议。
　　郁见先是眼前一亮，而后想了想摇着头说:“不了，我今天回去睡一觉就能满血复回啦！”
　　谭子叙有点无奈地看着她：“那好，我送你回去。”
　　郁见答应了，两个人还没走出医院，谭子叙就被叫走，急诊忙的不可开交。
　　“谭医生，刚刚发生了追尾事故，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谢医生和李医生已经在救治了。这边来了一位老太太。”
　　“70多岁，叫杨兰，肚子疼，谢医生已经让先给打了止疼针。可老太太还是很疼。”小耿给谭子叙汇报病人情况。
　　谭子叙正发微信，让郁见回到宿舍报个平安，听到老太太的名字之后，眼神顿了顿。
　　病人家属来了不少，都围在老太太身边，谭子叙挤开人群进来，才看清老太太的模样。
　　老太太裹着黑色的棉袄，两鬓的白发梳地整洁干净，坐在轮椅上，整个身子往前倚，好像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旁边蹲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应该是孙女，正捂着老太太的肚子，满脸的焦急担忧。
　　“医生来了，奶奶。”孙女见旁边闪过白大褂的衣角，抬起头看着谭子叙。
　　“奶奶？”谭子叙也唤了一声。
　　家属们面面相觑，这是哪里的亲戚？
　　老太太半眯着眼，抬起头，仔细打量起来谭子叙。她迷迷糊糊，倒也没有老眼昏花。
　　“奶奶，是肚子疼吗？”谭子叙问。
　　家属恍然大悟，原来是问诊。
　　“先打消炎药观察两小时。”谭子叙叮嘱小耿。
　　“医生，老太太年纪大了，可不能受罪，你可得好好治，找你们这里最好的医生来。”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说。
　　“对啊，对啊，要最好的医生。”旁边的妇女们跟着附和。
　　小耿看不过去，说:“我们这里都是最好的医生。”
　　“那老太太怎么还疼成这样，医生，你能不能治好啊。”
　　家属还在不依不饶，小耿皱起眉头，猜想这一家子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打了消炎药，等过两个小时再看病人情况。”小耿说。
　　“不需要住院吗？”中年男人问。
　　“现在还不能确诊，要等药入体内看疼痛有没有减轻。”谭子叙解释。
　　家属们一副了然的模样，纷纷说要留在医院等着。
　　老太太躺在观察室，一会儿功夫，家属便没几个在了。
　　谭子叙看完其他病人过来，就只有孙女守着。
　　“其他人呢？”谭子叙问。
　　“去吃晚饭了。”孙女漫不经心地回答，“医生，我奶奶到底怎么样了？”
　　谭子叙轻轻按压着老太太的肚子，老太太还是疼地“嗷嗷”直叫。
　　小耿拿了ct过来，谭子叙仔细看了看，说:“马上请血管外科、普外科、消化内科医生来会诊。”
　　孙女一听急了，拉着谭子叙的手臂问道:“我奶奶到底怎么了？”
　　谭子叙这才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孩子。
　　这么多年，最大的变化就是长高了，倒也白净了不少。
　　他轻轻一笑，拍拍女孩的手背说:“我是长残了吗，这才多久你就不记得我了，小丫头。”
　　女孩愣住了，瞪大了双眼。
　　谭子叙见后面会诊的医生过来了，看着着女孩，说地认真:“先去外面等着，奶奶不会有事的。”
　　经过谭子叙和几位医生会诊，得出的结论是，老太太得的是缺血性肠病。
　　家属吃完晚饭后到齐，谭子叙也治疗完出来，他低着头，正在医嘱单上签着字，一群人围了上来。
　　“我妈是什么病啊？”
　　“需要住院吗？”
　　“得要多少钱？”
　　“费用贵吗？”
　　“治的好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老太太是结肠缺血，原因是肠系膜动、静脉，特别是肠系膜上动脉因粥样硬化或血栓形成引起的血管闭塞及狭窄。”
　　家属们一脸懵逼，摇着头，听不懂。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血管栓塞导致供血不畅。”谭子叙解释。
　　小耿适时地插嘴:“需要住院，你们谁跟我去办住院手续。”
　　家属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犹豫了。
　　谭子叙叹了一口气，将住院单子交到小耿手里，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对付这样的家属，医院是有办法的。
　　小耿打了个激灵说:“谁是直系家属，儿子呢，儿子跟我过来办住院手续。”

　　谭子叙将老太太送到住院部安排好后就径直下了班。
　　老太太所待的心血管外科病房在10楼，双数电梯一直停在16楼，迟迟不见下来。
　　他想起了软件园大楼的电梯，露出微笑，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一点，郁见应该睡着了。
　　打开微信，看到郁见的信息。
　　“谭子叙，我到宿舍了。”
　　。。。
　　“我睡觉了，晚安。”
　　郁见洗完澡之后，倒头大睡，第一次这么快入梦，而无忧无虑，做着些不着边际的梦，梦里有许多人，她掐着指头数着人影，睁大眼睛想要看请他们的模样，好醒来好记得自己惦念之人。
　　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二三四五，她惦念之人不少。
　　可有些遗憾，没有谭子叙。
　　她睡梦之中还在疑惑为什么没有谭子叙，而后就释然了。
　　因想念之人从未入梦。
　　所想之事从未实现。
　　她常常归结于自己运气不好，可是又想到遇见谭子叙是什么。
　　这不是用运气好可以形容的，这是运气太好了，哈哈哈，郁见笑了，这形容词有些匮乏。
　　这梦也枯燥无味。
　　郁见被外面的爆竹声吵醒了，回来的路上发现有一户人家办喜酒，想来这深更露重的，定会扰人清梦。果然如此，打开手机一瞧，才十一点。
　　谭子叙的信息刚好进来:“晚安，好梦。”
　　郁见彻底给醒了，连忙回复:“下班了？”
　　谭子叙惊讶中带着高兴，给郁见回:“嗯，刚下班，怎么还不睡觉。”
　　“睡了一觉醒了。”郁见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谭子叙正想给郁见打电话，听到旁边楼梯间有声响。
　　本不是故意偷听，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听到。
　　“那个女人为什么被抓，我不知道啊，爸爸，你问我做什么。”
　　谭子叙移了脚步，靠在半掩的门上。
　　“爸爸，你们担心什么，她被抓你们不该开心吗？”
　　“要不是你们当年做的那些事，现在也用不着提心吊胆。”
　　“好了，不说了，我要去照顾鹏鹏了。”
　　谭子叙听到了楼上关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他猜是王宇鹏的母亲。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冷清的直逼近死亡。
　　他抬起脚刚想走，楼梯间又传来声响。
　　“老太太的病不严重，还能再活好几年呢，死不了。”
　　“我估摸着老爷子留下来的那笔钱，也用了不久了，她生病花钱，小丫头上大学还要花钱，”
　　“放心，肯定会在她走之前让她把钱分掉的。”
　　。。。
　　谭子叙早就没有再听，耳边传来一连串焦急的脚步声。
　　老太太的孙女急匆匆从病房跑出来，看到谭子叙还在等电梯，开心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站到谭子叙身边，轻声唤了一声说:“哥哥。”
　　谭子叙抬起眼，怔怔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早已没有几个小时前的担忧，她看着谭子叙是开心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当年那个在十八岁稚嫩少年身边，喊着:“哥哥，哥哥。”的十岁小姑娘如今已长大成人。
　　谭子叙收起清冷的眼神，微笑着问:“奶奶睡了？”
　　“对，已经好多了，谢谢你，哥。”倪楠楠笑着。
　　“没事，我下班了，等明天奶奶醒了我再来看她。”
　　“啊，这就走啦？”倪楠楠有些失落。
　　谭子叙笑了:“你哥我上了十几个小时的班了，真是累到不行，明天来看你和奶奶。”
　　倪楠楠觉得可惜，因为她有好多话要跟这个竟然当了医生的哥哥讲。
　　电梯终于下来，谭子叙进去之后有些不放心，手抵在门上，嘱咐倪楠楠说:“那些亲戚要是为难你，就告诉我。”
　　倔强的女孩瞬间收起笑容，低着头，紧握着手，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这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不愿意被人揭开，哪怕她知道这个人值得信任。
　　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有些人能够信任一辈子，这是十八岁离家出走的谭子叙对收留他的老太太杨兰说的话。
　　那个倔强的少年，四处碰壁，没带身份证，身无分文，找不到工作，饿极了，闻着饭香却不急着吃，而想着怎么建立平等合约，该怎么偿还这饭钱。
　　一个包子而已，做好事谁要钱。
　　可谭子叙不乐意了，推开碗筷，说:“我不能平白无故受您恩惠。”
　　老太太推了推老花眼镜，慈爱地看着他，问道:“那你父母养育你这么多年，供你吃喝拉撒睡，你为什么不好好报答他们，而要离家出走？”
　　是啊，为什么呢，因为发现他们好像瞒着自己，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他们是户口本上的父母，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他们为了爱，布了一个美妙的局，以为可以瞒住一切。

　　谭子叙回到家，电视上正放着晚间新闻，主持人说着：“稚水警察局局长秦韩涉嫌受贿，滥用职权，目前已被警方拘捕。”
　　谭伟和袁慧两个人都没睡，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显得心事重重。
　　“爸妈，怎么了，咱家不会给他送礼了吧！”谭子叙打趣说。
　　谭伟一愣，忙摆手:“没有没有，你爸就一个文职，官还不大，送什么礼。”
　　“那怎么了？”
　　“没事，我们就觉得这事怎么之前听不到一点风声，警察这次办案太迅速了。”谭伟说。
　　袁慧到厨房给谭子叙热饭，出来时，父子俩已经聊上了。
　　“是南京来的警察，不然稚水的警察哪里敢收拾他们局长。”
　　“你怎么知道？”
　　谭子叙喝了口水，解释说:“听说的。你知道医院八卦最多了。”
　　谭伟将信将疑，袁慧端了碗筷出来打断了父子俩的谈话:“什么时候把郁见领回来啊？”
　　谭子叙挑着眉，这话题转移的有点快。
　　“嗯，等郁见真正想嫁给你儿子了，就带她过来了。”谭子叙笑着说。
　　袁慧看着他，知道谭子叙真的是很喜欢郁见了。
　　“这么喜欢？”袁慧问。
　　谭子叙点着头。
　　嗯，很喜欢。
　　喜欢到想让自己成为那个她可以信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