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独家记忆》八两半

2、2013.9.12

　　2013.9.12.
　　南市在经过台风的洗礼之后，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晴空万里，带着些许的潮湿。二中的门口又摆出了新学期才拿出来晒晒太阳的假树和假花，此所谓“新学期，新气象”。是了，摆上花花草草的学校是有些不一样了，庄严中带着一丝矫情——故作美态的矫情。谁都知道，二中——大概是南市最差的高中了。在这个地方，几乎集齐了南市最差的学生和最坏的人。打架、斗殴，层出不穷。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那扇敞开怀抱的大门，乌压压的熙攘的人群让这一片的空气都有些压抑。站在人群里的我有些喘不过气，尤其是，是这些看似善良的皮囊下，装着一颗怎样的心？他们这时候笑得这么平和，这么灿烂，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充满恶意，充满轻蔑的嘲弄……或许，又是我在恶意揣测了吧。

　　“哟，沈珏，这么着急？”
　　我感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扯了扯，没有说话，话到了嗓子眼儿，我咽了下去。我不敢去看他的脸，只能匆匆逃开。我听见了身后的笑声，似乎在笑我的软弱，笑我的这副傻样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个弱者罢了，一个在他们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人。
　　“看他那副吊样儿！哈哈哈哈哈，我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
　　我就是这么怂的人。

　　“同学们，新学期我们班今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等下估计就来了，大家把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收一收，别让人家新同学笑话！”
　　教室里依然闹哄哄的，听老师话的人寥寥无几。班主任在台上敲着黑板，几乎声嘶力竭，底下一片哄笑才渐渐平息。
　　“你们听到了没！我刚才说什么了！”老林摆了摆桌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唾沫星子在我眼前一闪而过，霎时掉落于尘埃之中。
　　懒散的、零乱的、气若游丝的、零散的“听到了”在教室里飘荡开，分了声部，带着回声。
　　“好了，知道就好。那我们开始上课，这个把书翻开啊，趴桌子的都给我起来，这才是来学第一天，像什么样子！我们看第一课……”
　　老林在讲台上自顾自的讲着，台下的观众买账的却没几个。睡觉的，刷剧的，聊天的……嗯，看着都糟心，我不知道老林是怎么忍受的，我有点儿受不了，受不了这里的一切，受不了这里给我的一切屈辱。
　　可是，短暂的想象之后，我还是要面对现实，面对这里的一切，做一个人群中的异类，做一个自己都讨厌的弱者。
　　这个学校的生存之道，不过是欺强凌弱罢了。
　　而我，只能用学习来麻痹自己。这个学校考试第一是没用的，只会得到老师的喜爱，其他人，只会笑话你，瞧不起你，在他们的世界里，武力才是第一。
　　看看自己，真像个笑话。

　　“哇，好帅！”
　　我抬头看去。
　　那是我第一眼看到祁然的样子。他没有穿校服，黑色的鸭舌帽，灰色的卫衣，黑色的工装裤，一双看不出标签的运动鞋。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夺目的穿着，可是那张脸，足以让每一件毫无特色的衣服闪闪发光。
　　他很帅，不是学校里那些混混头目特意打扮出来的，使劲儿凹出来的帅。而是，他就站在那里，不做动作，不说话，披块破布都让人觉得好看。

　　砰的一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书包已经扔在了我旁边的空座位上。慌乱中，我只记得，我胡乱把自己摆在旁边的几本练习册抓回了自己的桌子，双手将椅子推给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就想臣服，不敢抬头，我可真孬，可真是天生的贱命。

　　“这位同学，不作自我介绍吗？”老林尴尬地站在讲台上，看着他。
　　祁然扯了扯嘴角，我似乎看到了他似有若无的白眼，“祁然。”
　　我从没见过这么拽的人，拽的浑然天成，理所当然。突然我觉得，那些学校的混混都low爆了，这才是王者嘛不是。
　　果然，教室里一些平时不可一世的人开始嘀咕，我猜，他们应该在算计着些什么，算计着如何让这个新生臣服于他们，让这个新生认识到，谁才是这个学校的老大！
　　我甚至抱着看笑话的态度，不打算告诉他当心点儿。
　　那时候的沈珏，大概就是这样吧。自己活在泥潭中，偏偏想着把岸上的人拉下来，因为一个人在泥潭里久了，太孤单了，心里也扭曲了。那时候的沈珏，怪不得会让祁然那么讨厌。
　　因为，我也讨厌，厌恶那个沈珏——那个自私自利而又极其懦弱的沈珏。

　　“祁然，能给个□□吗？”我看到班花来到这个她平时都不会涉足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逗在内，眼底的势在必得让我不禁想要嘲笑，可是我只能埋头于书本之中，掩盖住心里的想法，这里的一切，我都惹不起。
　　我不知道祁然干了什么，或者有怎样的眼神，我只知道，班花气嚷嚷地走开了，而祁然自始至终没有发出过声音。周围一片安静，我看着眼前的数学题，但是心里全都是祁然站在门口淡漠的样子，根号不再是根号，就像是他修长的双腿，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有力而又挺拔。
　　靠，可真他妈吸引人！

　　我像是着了魔一样，余光不禁伸向身旁的人，只见他低头写着什么，崭新的书上，潦草地写着大名——祁然。写完的书被他随意丢在一边，我顺着笔尖而上，目光落在了他的指尖，虎口，手腕，赫然一道疤痕刺拉拉地钻进了我的眼睛，有些扎眼。
　　“看够了吗？”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我大概知道这怒意来自哪里，因为没有人愿意被人窥探，尤其是一个陌生人。
　　“对、对不起！”我猛地低下头，不胜惶恐。
　　“额，借我一下橡皮行吗？”
　　我只记得自己是如何慌乱地从笔袋里掏出了被我蹂躏地不成样子的橡皮，然后颤巍巍地递给了他。我还记得递给他的时候，手指碰到他指尖的温度，只是那么一下，我已经乱了阵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慌乱，可能是因为从来么有人询问过我，可不可以借给他些什么东西？我只知道，那一刻，我似乎被需要了，在这个欺强凌弱的小小世界里，我第一次听到的不再是“你给我怎样”而是“可以吗”，我第一次被需要了，即使只是一块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