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大佬》秃头战士

3、故人

　　林潇玉花了一个月时间习惯自己的身体，他认为他现在这张脸虽然干净白嫩，但比他上一世巅峰时期差太多了。
　　直到有天，他想拉出抽屉放书却发现屉子卡得死死的，他央郭成那傻大个儿帮把手，人家一只手一提拉，屉子就伴随着纸张的撕拉声打开了。
　　林潇玉浑身僵直，一个粉嫩嫩的信封直直刺入他视线，郭成愣了一下，随机弯腰狂笑：“可以啊小伙儿，这才开学一个月呢..”林潇玉拿起那个被郭成间接拽烂的信封，发现下面还积压这一堆相似风格的信封，其间夹杂这一个天蓝色的，与一圈粉红格格不入，林潇玉好奇抽出信，强行忽略内容，落款是“栗琛”。
　　郭成笑饱了，凑过来一看，脸瞬间就绿了，“这不是..”他抬眼看看林潇玉，又看看落款，往复几次，林潇玉不耐烦的问他，“怎么了？”。
　　郭成突然抓着林潇玉的肩膀，来回摇晃着，“牛逼啊萧豫，男女通吃。”坐在林潇玉前面的班长转身看他俩，脸上带着异样的兴奋，“什么吃的？食堂有牛肉面了？”林潇玉假装淡定地把信收回信封，推开郭成的手，把一叠厚厚的情书整理好，慢条斯理地放到郭成抽屉里。
　　“不奇怪啊。”林潇玉拍拍郭成的肩，“毕竟在咱五中待久了，看只郭成，哦不，看只王八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听到后边儿窸窸窣窣，双眼怒睁，一拍讲桌就是声惊雷，“后边儿的，郭成!你在语文课上开故事会呢啊？一千字检讨，下课交!”
　　郭成浑身一僵，含恨瞪了眼林潇玉，班长识趣的转过身，也无心追问牛肉面的事宜了。
　　“还是碧哥好哇...”郭成认命地拿出纸笔。
　　碧哥是数学老师的绰号，因为为人lyb，所以人送外号不要碧莲，戏称碧哥。台上这位因为为人刚猛，从不怂只会莽，作为一个年少就出书的文化人，身负一挑一个混子班的光荣战绩，校内校外的江湖客都要敬他三分，人称五中刚哥。
　　林潇玉笑出了声。

　　——
　　林潇玉在他的房间里翻出了一个老旧的相册，在一张艺术照的背面，娟秀的字迹映入他脑海。
　　“常悠”
　　他认出了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他的妈妈。
　　他唯一知道的事她的名字，也是在一次闲聊中得知她的年龄。
　　“哎呀，”她一边洗着碗，“萧豫都长大啦，我也快三十五啦。”
　　二十岁生育似乎对林潇玉来说都太过早了，但常悠好像也不太在乎，仿佛和到点吃饭，到点睡觉一样理所当然。
　　所以林潇玉也不太在乎，常悠的选择一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呀。
　　除此之外，林潇玉发现她从没闲下来过，及时闲下来了也会玩儿命给自己找事儿干。
　　“妈，不累吗。”林潇玉这几天正在努力把自己落下的功课捡回来，但这并不是件容易事儿。即使他复习到凌晨，也还是明显的力不从心。
　　“不累啊，”常悠来来回回的拖着地，“人总要有事儿干嘛。”
　　一开始，林潇玉只会上去帮几把手，时间长了，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妈，你一天到晚都在干活，哪有这么多活干啊？”林潇玉皱着眉头，常悠仿佛是没见过这样的儿子，怔了怔才接过话头，“我...你别闹，门还没擦呢。”
　　林潇玉干脆夺过她的拖把，把她凌乱的刘海拨到脑后，常悠整个人都是懵的，忽而一把抱住林潇玉，林潇玉一诧。
　　干个家务就把她感动成这样？
　　“妈，”林潇玉揽着她晃了晃，语气轻柔“干什么呢？”
　　“他老母的，”常悠忽然爆了句粗，“我儿子中了邪了。”
　　林潇玉一愣，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了。
　　“想多了，”他艰难地搜索着理由，“我只是...”他一顿，“长大了。”
　　常悠忽然松开他，用审视的眼光上下一打量，“啥？哪长大了？”
　　林潇玉耳根子一红。
　　常悠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又去擦门了。
　　于是林潇玉的劝阻在常悠的流氓话下烟消云散了。
　　——
　　“噗嗤——”郭成猛的呛了口口水，边咳边笑，越笑越咳，“阿姨挺厉害啊，我桑榆街一霸铁服。”说罢颇有江湖气地一抱拳。
　　林潇玉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特么懂个屁。”
　　“不过啊，”郭成话锋一转，“你小子确实变挺多了，是不是搞对象呢啊？”
　　“我搞没搞对象你能不知道？”林潇玉低下头，“你这话说的，别让人误会了。”郭成嫌弃地一推他肩膀，林潇玉一脚踹他屁股上，“犯什么傻逼呢，你还没‘长大’呢。”郭成气的又是一抡拳头。
　　“诶，”林潇玉从郭成那摸了块泡泡糖，放嘴里嚼着，“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
　　郭成一愣，“你自个儿没比数吗。”
　　“说啊。”林潇玉给他脑门上来一下。
　　“嘁，”郭二爷没计较，“话少多了，人也温柔良善多了，成绩好啊。”
　　“现在写题和搅狗屎似的，人也像个刺头。”
　　“还敢说你不是搞对象了。”
　　林潇玉轻笑一声，“确实是搞对象了，给你介绍一下。”
　　他出左手，张开五指，“这是左小姐，”而后又伸出右手，“这是右小姐。”
　　见郭成一脸唾弃，他又朗声道：“怎么，还不跪下叫嫂子？”
　　郭成愤恨地一瞪眼。
　　“奶奶的，还我当初那个....”
　　“自闭症儿童？”
　　常悠脖子伸的老长，脸上的惊讶还未褪去，又染上一层笑意。
　　“很贴切啊。”
　　林潇玉沉默着，思考如何把自己崩塌的人设扶正。
　　虽然是强行设定的。
　　“儿子，”常悠咧着嘴笑，和郭成肥而不腻的笑容在他面前重合。
　　“你变活泼了不少啊，老实交代，是不是谈对象了？”
　　林潇玉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拗断。
　　——
　　林潇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他上一世小时候被训练过怎么反跟踪，怎么逃命，甚至怎么杀人。
　　但他已经强迫自己忘的差不多了。
　　他听着后面凌乱的脚步声，勉强从周围的噪音剥离开，辨出这是一个人。而且还相当没水准，一看就不是内行。
　　他从脑内搜索这这个原身可能结过的仇家，但他生活简单，头脑简单，还是个自闭儿童，几乎不可能有仇人。
　　那常悠呢？林潇玉心下一惊，他几乎对他的妈妈一无所知。
　　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林潇玉一咬牙，停下步伐，后面那人也停了。
　　他一转身，和那人打了个照面。林潇玉惊讶于自己在这个地方还能碰到熟人，在这个和他的旧生活完全脱轨的世界，他还能看到上一世的熟面孔，这种感觉不亚于打破次元壁的震撼。
　　方洵扶了扶金丝眼镜，一身笔挺西装，浓郁的斯文败类气息让他和这个充满败类的居民区显得格格不入。
　　“林...先生？”他试探着开口。
　　林潇玉快当场扶额了，问题就出在他这张和前世有七八分像的脸上。
　　他重生后就没有搜索过关于自己或是那个圈子的任何消息，他不想知道在他死后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即便红极一时，也在贵圈毒瘤的骂声中惨淡谢幕了。
　　他不想知道，假装自己潜入了桃花源，虽然这个桃花源不太漂亮，但好歹可以让他对自己生活过的一切置身事外。反正他也不是陶渊明。
　　但这个人的出现又强行把自己和过去强扯上了联系，这一下，就难得洗清了。
　　“这位先生，我不姓林。”
　　林潇玉盯着他的眼睛，想一字一顿，但他又觉得故意装结巴有歧视的嫌疑。
　　“我姓萧。”这样就显得果断多了。
　　“哦。”方洵没什么反应，反而显得林潇玉攻击性太强了，“那您有兴趣...”
　　“不买保险，不充话费，不游泳健身。”
　　“.....做艺人吗...？”
　　林潇玉一噎。
　　“这是我的名片，因为我这次来H市是来办事的，所以如果您要找我的话，请来C市，这里有我的地址和号码，欢迎您随时咨询。”方洵维持着商业化的笑容，话毕也不多留，转身就快步走出了芳香袭人的小巷。
　　林潇玉觉得这张名片有点烫手。
　　又要走老路了吗。
　　如果和方洵扯上关系，那就不可避免地要接触那个人。
　　喻逢秋啊。
　　林潇玉把牙咬得咯咯响。
　　如果说死前有个人让他列一个遗愿清单，那排在头一号的必须得是：
　　抽了喻逢秋的筋。

　　——
　　【童年】

　　“爸爸。”林潇玉眼睛睁得溜圆，他扯着男人的裤腿，“抱抱啊。”
　　男人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林潇玉的脸，“宝宝，格斗学了吗。”
　　“我不学，”林潇玉一噘嘴，“黑皮叔叔打人好痛的。”
　　“乖，一会儿就不疼了。”男人揉揉他的头，对旁边的人低声嘱咐道：“带少爷去云坊。”
　　“是。”黑衣人短暂地应了一声。
　　林潇玉脸色一变，“不要，爸爸，我不去。”男人依旧微笑地看着他，双手后背，一言不发。
　　“不要!”林潇玉被黑衣人一把扛在肩上，他开始大幅度地挣扎，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踢打的双腿被黑衣人制住，口鼻被黑衣人捂严实了，他徒然睁大水汽氤氲的双眼，睫毛上挂着泪珠，脸上只有风干了的泪痕。
　　他小脸憋紫了，黑衣人才松开手，但他已经哭喊不出声了。
　　那个人微笑的脸在他脑中盘桓，直到消失在花园的拐角，耳边只剩下轻飘飘的一句。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