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汝求雪》鸩鸩鸠鸠

3、第三章 风沙夜追人

　　站在中间的人，仿佛不想等下去，他转了身。站在身边的穿紫衣的圣女道：“回教。”

　　仍旧傻站在楼梯上方的冯君笑一下子明白他是要走了，他连忙跳了下去，跑到男人的面前。一双手想要去抓住这个若有若无的希望。

　　“是你吗？”冯君笑滚动了喉结再次道,“萧裘雪。”

　　冯君笑的手抵在半空中，因为他不能再次前进触碰他。两把泛着银光的剑抵在他的胸口。

　　“小子，少主岂是你想碰就能碰的！”青烟的脸上充满了戾气，刚刚杀过人的她，恨不得再多来一些人能让她好好练练剑法。

　　男子转过了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睛注视着冯君笑。那一眼让冯君笑觉得特别陌生，明明眼前的人就是萧裘雪，可是为什么他偏偏就是不肯说话？

　　“萧裘雪你这个白眼狼！”冯君笑压着在胸口的怒火差不多是用哄出来的，可是面前的人连一句话一个眼色都不给他。

　　冯君笑抽出那一柄断剑，往身旁那两圣女的身上一挥，挥掉了那两把长剑，其她九位圣女连忙上前，抽出各自的佩剑挡在少主的身前。

　　青烟的脸一黑，没想到这中原人的力气那么大，她可不希望有谁去碰她家的少主，她捏紧了自己的长剑向冯君笑刺去，只见冯君笑的刀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抵住了青烟的进攻。

　　少主挥了挥手表示暂定，圣女们立刻收起了长剑。

　　冯君笑原本低着头，立刻抬起头来收了刀看着那男人的眼睛，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就还差一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伸出一双长满茧子的手伸向男人，男人的眼睛朝那双饱经风霜的手瞥去。

　　突然，在冯君笑怀里的一张牛皮纸掉落。

　　男人立刻收回了神。

　　青烟捡起那张牛皮纸，发现是关于大漠的地图，还有各个教派详细的地理位置。她连忙将地图递给少主。

　　男人一看，眼神聚变，他皱着眉头，大步躲开了冯君笑。

　　“不要！”冯君笑看着那人朝客栈的油灯走了过去，正拿着那张地图往灯火上放去。

　　一瞬间，那张牛皮纸化为灰烬。

　　他压在喉咙里的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他曾经在没有遇到他之前明明是那么地冷静，可是一下子遇到他之后他发现，自己变得一点都不平静，自己明明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怎么还会怕找不到明月教，找不到回中原的路呢？

　　他不由地一笑，笑自己刚才的太担心。

　　冯君笑抹了抹嘴，低着头，再抬起来对上少主的双眼。一双金黄色的双眼正像沙漠中的孤狼需找猎物般苛求的神色，冯君笑运了运功，脚步轻盈地点在地上，飞快地向少主跑去，点住他的穴脉，一把环住他的腰，压在自己的身上，熟悉的气味一下子扑向鼻尖。他不由地将脸满在少主的脖颈间，猛吸了一口。

　　“莫怕，借你们的少主一用。”此刻的冯君笑十分庆幸自己的义父教自己武功，用起来也毫不费力，他抱着男人踮起脚飞快地飞向外面。

　　青烟气得直跺脚，同其他圣女一起追了上去。

　　一把长剑挑空，在月色下激起波澜，黑衣女子仿佛同这大漠夜色容在了一起一般。一道血光，浸染了今夜的月色。

　　黑衣女子拿到了包裹，从包裹里拿出了辉夜珠，她看着正在发光的珠子，脸上不由地展露笑意。忽然在身后一道风极快地飘来激起一阵风沙。

　　“你还是那么喜欢躲着我啊，薛岚。”一听到是熟悉的声音薛岚立刻将辉夜珠收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追你。”陆花影站在薛岚对面道。

　　“你知道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那一个晚上完完全全是意外，如果你若执意要一直追着我不放，我也介意立刻杀了你。”

　　薛岚的剑光亮在了陆花影的脸上，陆花影也下意识地去抓了在身后的双刃。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陆花影抿了抿嘴，仿佛是被薛岚的话刺到了。

　　良久，薛岚才脱出口“是。”

　　“从小就没有人拒绝过我，你知道的，有很多男人女人都是喜欢我的，如果说真的是我热脸贴冷屁股，那好，今后就当做你我互不相识！”陆花影将双刃又收了回去，背对着薛岚，铜铃声一点一点走远，她的手中紧紧抓着那枚银针，轻轻一捏，变成了两段。

　　黑衣女子的面上虽说波澜不惊，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她是惟一一个拒绝明教教主亲侄女陆花影的人，从前为什么没有人敢拒绝她，是因为她有一个视她如命的好哥哥，若是被陆月影知道恐怕她也难回明月教。明月教教内有规定，凡是身为圣女都不得同普通人一样相恋生子，否则就得去明月台净身。

　　那里无非是任何一位教中人惧怕而又敬畏的地方。从来没有一名圣女能活着从净身台下来，除非已经疯了。

　　在沙漠中遇到一片小树林是极其罕见的事情，就像在人海中偶然遇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

　　冯君笑认为自己是很幸运的，在沙漠中垂死的时候是陆花影救了他，在这个客栈里养伤竟然遇到了明月教的人。

　　他抱起少主，将他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用轻功飞起来会有沙土，冯君笑知道他是个爱干净的人。

　　他能感受到身后有人在追着他，这让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若是换了从前，甩掉这一批人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可现在他体力才补回来一会，而且还抱着这么一个人，飞起来是有些吃力。

　　不过想着最好快点解决，他的脚上又加了不少劲。

　　等到他回头望，并没有任何人追上来，他才松了口气。

　　冯君笑小心翼翼地找了个位置将少主放了下来。拿开他的金色面具，面具下那是那张熟悉的脸庞。

　　他用手抹去在他脸上的一点沙土，只见那双充满不解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冯君笑点来了少主的穴道道：“抱歉。”他坐在他的对面，紧握着面前人的双手，他的手还是那么小，冯君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包裹住，只是眼前的人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去，这让冯君笑拉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是我的错，萧裘雪，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要不和我说话。”显然冯君笑有些急了，他望着眼前人的双眸拼命地急切渴求着他再同他说说话。

　　前面的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从冯君笑的手中抽出一只手，朱唇微启，从喉咙间发出一丝沙哑的声音，冯君笑却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反握起冯君笑的手，伸出指尖在他那厚实的掌心上比划了几个字。

　　“你是哑巴？”

　　冯君笑疑惑地望向他。而他则点了点头，继续在冯君笑的手中比划。

　　“公子伊？”

　　男人点了点头，他的脸靠近冯君笑，冯君笑一点也不想避开他，反而迎了上去，眼看只剩下一寸的距离，可他还是不想停下来。

　　公子伊撩开在他太阳穴旁的黑色卷发，有一朵血红色的红莲绽开在那里，仿佛在向冯君笑解释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带着那盏面具的原因。

　　冯君笑自然是尊重他的选择，将面具还给了公子伊。

　　“我很抱歉，因为公子你同我的一名故人很像。”冯君笑确认眼前的人并不是萧裘雪，因为在他印象中的萧裘雪根本不会待人这么随和，若是他真的带走的是萧裘雪，那么冯君笑敢打赌，萧裘雪是绝对会生气炸毛成一颗大毛球，什么也不会说，劈头盖脸地先抽刀，乱砍一顿。

　　这认错人让他有些失落，千里迢迢以为这么快便能与萧裘雪相遇也是他太天真了。公子伊的眼神很温柔，像一滩江南池塘里的水，静静流淌，他默默地注视着冯君笑，把手放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表示安慰。

　　冯君笑握住公子伊的手，垂了眼眸，可是为什么这个世间山会有两个人能如此相像呢？

　　未久冯君笑抬起雪亮的眼睛道：“既然公子是明月教中人，那我可以问你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吗？那人就叫萧裘雪！”

　　他很期待着前面的人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可公子伊的举动让冯君笑的心再次凉了一截。

　　“没事，我相信我能找到他的。多谢公子。”他见公子伊蹙着眉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心软了下来，暗自鼓励着自己。

　　林子里树影婆娑，一枝枝倒映在沙土上，伸出张牙舞爪的模样。

　　冷风从脚底穿了上来，公子伊连忙站起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沙土，沙漠很少有张开的树叶通常呈细长的针状，这片林子的树木也并不多，可却成了一些人的藏身之处。

　　冯君笑见不对劲，他也站起了身挡在公子伊的身前。冯君笑感觉得到，公子伊并不是练武之人，他是明月教养尊处优的少主，现下没有了十三圣女的保护，若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明月教可不会原谅他这个中原人。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缠在后腰处的断剑，一阵狂风倏尔袭向公子伊，冯君笑身一转将公子伊护在身后用剑砍向那阵狂风。

　　只见一双枯骨般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把断剑，一张干瘦狰狞的脸显露在了冯君笑的眼前。

　　忽然那张干瘦的脸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连退数步。

　　“小子，你手中的这把断剑可不是什么玩具。”

　　借着明亮的月光，冯君笑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样貌。他有着一头灰白长发披散在脑后，只有一只眼睛睁开，另一只眼睛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

　　身上不像是穿了件衣裳更像是一块破布随便挡住了自己佝偻的身体。这样的身子看上去风一吹就要倒一样，他的的皮肉薄的同张纸一样将他的骨骼包裹，他站在那脚上并没有穿鞋子，而是赤着脚，那干裂的皮肤上好像可以塞进很多沙子，

　　他的额间却系着一条扶额，扶额为蓝色边，看着已经很脏，像是带了很久的样子。

　　冯君笑盯着那条扶额看了好久，在他记忆中，萧裘雪来中原时身边有个奴仆，萧裘雪同那奴仆曾经也带过类似的扶额，不过他不敢断定那扶额是不是什么装饰品，不能说看着一样就觉得那两人有什么关系，就像他一样.....冯君笑的眼神慢慢地朝公子伊望去。

　　“老前辈，请问有何贵干？”冯君笑收起了剑，看着面前的老人没有什么想要进攻的意思道。

　　老头子眯紧了双眼，赤脚走在沙土上慢慢地向冯君笑靠近，接着他嗅了嗅鼻子，面色有些不悦，将眼神递到公子伊的身上，好像有些发现冯君笑的来历。

　　冯君笑对他着一行为也有些疑惑，他也将眼神投过去上下仔细打量，越是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他。

　　突然，冯君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他剧烈地感受到来自腹中的疼痛，口腔里抑制不住的血腥味涌来，他忍不住弯下腰吐出在口中的鲜血。

　　沙土上滴满了一滩红，冯君笑朝自己的腹部看去，一把冰凉的长剑从背后刺入，在腹部偏下处。

　　那把长剑正是来自身后的人，他艰难地转过身子注视着公子伊那双冰凉的双眼，在那深处有一块不可融化的寒冰，仿佛被人伤的很重很重，不得不用寒冰将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一样，这同方才他那温柔如水的眼神一点都不一样。

　　“你骗我......”冯君笑皱着眉，虚弱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竟然从一开始就判断错误！

　　那墨色的长袍下轻而易举便可以藏许多不为人知的利器，每一件都为他所用，况且不是因为他没有内力而是内力太过深厚才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

　　公子伊的嘴角微微上扬，摘下了那副金银制的面具，在冯君笑倒下片刻，将自己的双唇贴向冯君笑的耳边轻喃一句。

　　“是你欠我的。”

　　此刻，冯君笑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原来眼前的人真的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也没有想到萧裘雪真的会害他，他怎么会这么傻他明明是当今皇上钦点的探花，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伎俩给耍地团团转。

　　他睁大着双眼倒在冰凉的沙土上，身体动弹不得，他见萧裘雪人要走去，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墨色的袍子。

　　只见那个身影连个回眸都不给他，他抽出长剑，动作干净利落，好像立刻要同他断了一切关系一样。

　　一块墨色的纱布被冯君笑紧紧地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