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令：谋女倾天下》锁*

5、第四章：谋士之辩

　　华潋川匍匐在地，身板却打得很直。身旁方才被小太监掺住的陈瑜被她这举动一吓，不住又晃荡了两下。
　　说来这礼部侍郎陈瑜前些年也算是个硬朗的老头儿，不过迂腐陈朽了点儿而已，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其实华潋川也是有一份责任在的。
　　那时间兄长平津作为太子伴读，与君樾一同进宫学习，可平津与君樾二人自小都是一副武将做派，最见不得的就是礼部那套之乎者也的说辞。彼时负责教学的礼部侍郎陈瑜一张快嘴常常说得二人面红耳赤，可奈何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急得二人想方设法要“惩治”一下这位陈老夫子。
　　“恰好”那日春暖花开，郊外皮安江冰雪初融，美不胜收，君樾突然来了雅致，提议诸君于皮安江泛舟游学、“恰好”平津出门前当着混世小魔王华潋川的面发起了牢骚，腹诽了几句那位陈瑜老儿、“恰好”平津的小书童因腹痛在半道里迷了路……
　　“捭阖者，天地之道也。以一言而救天下，兵刃所不能及尔。”
　　陈瑜立在乌篷船头，一手拈须，一手握在后腰处，语速极慢，做风流才子状。
　　“夫子此话偏颇了。若真如夫子所说，谋士一张嘴就是顺应天地之道，只懂游说即可救天下，那我图朔要华家军有何用？”
　　彼时，小小的华潋川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因自小长在军营，浑然没有女儿家的娇憨，反倒是有一种野小子的匪气。
　　“你这小书童倒是会抬杠，知道拿华家军来压我。也罢，那老夫姑且问你一问，这华家军行军打仗，可需用谋士？”
　　“兵者，诡道也。自然少不了计谋。”
　　“那不就结了？”陈瑜眼睛一斜，吹了吹自己花白的胡须，似乎正在庆贺自己赢得了一场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辩论。“没有捭阖之士，兵者如何行兵？没有纵横之术，国者如何强国？”
　　“夫子说得对啊！”潋川双掌一击，欢快极了。
　　“哼”，陈瑜斜眼瞟了一眼面前这小小书童，却一不小心撞见了华平津微怒的目光。
　　“小川儿觉得夫子说得有理，兵将着实是不如谋士，捭阖者一言可救天下，而夫子您就是小川儿心目中那顶顶伟大的捭阖之士。”华潋川弯腰拱手，恭维之语使那陈瑜面上胜利的微笑越发扩大。“纵横家若想救天下，必先得学会自救。夫子您说是与不是？”
　　“那是自然，故游说之术顶顶重要。”陈瑜拈须。
　　“那夫子作为捭阖之大家，可是这游说之术的集大成者？”华潋川也学着陈瑜的模样，对着空气拈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
　　“老夫不才，少年时曾师从谋圣了然翁。”陈瑜再拈须。
　　“那小川儿就放心了！”华潋川又拈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只见她话音刚落，乌篷船突然猛烈的震了一震，这一震可了不得，船底不知怎的突然就漏了水，惊得陈瑜老儿险些吓掉了牙。
　　紧接着，她便被华平津如同拎兔子一般甩到了肩上，一招飞鹤冲天，便稳稳的落到了岸上。最不厚道的便是君樾，两手空空暂且不提，他临施轻功时还不忘重重向下踏了一脚破漏的船底。
　　“夫子！您先‘游说’着，我们这就去帮您搬救兵——”

　　北风呼啸、冬雪烫人。陈瑜又打了一阵摆子，这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仔细端详着那堂上跪着自言有罪的少女，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眼熟得紧。
　　“启禀圣上，潋川有罪。”少女双眼通红，眼角的晶莹闪烁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哦？潋川，你这是在闹哪一出？”
　　“回圣上，让圣上误生愧疚之意，是臣女的错！”潋川叩首，复又起身说道：“捭阖者，天地之道也。以一言而救天下，兵刃所不能及尔。”
　　陈瑜听闻此话，忽得踉跄一步，眼睛瞪得溜圆。
　　这华潋川怎得知晓他多年压箱底的理论？
　　再仔细一瞧，这一瞧不要紧，越瞧越觉得这面前跪坐着的芳华少女眼熟得紧。这面孔好似在哪里见过？
　　“我父兄二人乃至整个华家军，都是区区武夫，只知舞刀弄枪。有幸受陛下赏识，帮助陛下分忧那是我们这些武将分内的事，陛下有何歉疚的呢？该歉疚的是我们啊……未能早日退敌，解漠北子民战乱之苦，是做臣子的罪过！”
　　少女弯腰拱手的姿态与记忆中的小小书童逐渐重合，陈瑜兀地看向了席首正在饮酒看戏的君樾，却恰巧窥得了君樾向来古井无波的黑瞳中那一闪而过的揶揄笑意。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臣子们倒是错在了哪里呢？”
　　朔帝与君樾父子连心，相似的面容上竟同时生出了些许揶揄的意味来。身旁华皇后捂嘴轻笑，依旧是一派皇家家宴其乐融融的模样。
　　“兵者，诡道也。自然少不了计谋。”潋川转身，恭恭敬敬的朝着摇摇欲坠的陈瑜鞠了一躬。“没有捭阖之士，兵者如何行兵？没有纵横之术，国者如何强国？”
　　好一招纵横捭阖！这华潋川将他陈瑜几年前为辩倒她道出的理论放在此时此刻，竟将武将的过错摘得一干二净，反而为谋士扣上了好大一顶黑帽！
　　闻言，陈瑜眼中所见之人再也不是身着华服的明艳少女，而是当年皮安江乌篷船之上那个匪里匪气的小书童。
　　“故，不行纵横捭阖之大道，不为百姓而谋，此为臣子之罪也。”
　　精彩。
　　华皇后眸光通亮，目露赞赏。
　　这番话的精彩之处，不在于三言两语就摘下了华家军功高盖主的帽子，而是在不经意之间以退为进，将这顶帽子扣在了那些只知机巧强辩的谋士们身上。冲锋陷阵的人是华家军、团圆之夜正在漠北饮冰的人也是华家军，你等谋士此刻喝酒赴宴，还真是好不快活呢。
　　“你！你——”
　　“不好啦，陈侍郎晕倒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