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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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除夕，宋庠来找二位师妹商量着准备过年。他最近在尝试向毒医方向转型，江湖如此险恶，令他内心不安。于是他穷毕生所学，开发了一瓶强效麻醉剂，麻醉剂呈幽蓝色，一滴可在十个呼吸间使一头成年野猪昏迷，药效可持续三个时辰，此后还有六个时辰的全身乏力期。配合暗器有奇效。
乐青青则忙着给陵东城里莱山的武器铺供货，最近的暗器有向审美流发展的趋势，上面有精美雕花的暗器尤其受欢迎，大概购买者杀人杀出了艺术感。需求决定供给，乐青青被门派暗器坊叫去画花样了，带半薪实习，跟赵缦一样。
宋庠和乐青青都在试着去独挡一面，主修剑术的赵缦，又怎能躲避在师兄和师姐身后？剑者，迎难而上，弯中取直，昭昭天日，不蔽其光，茫茫黑夜，不掩其锐。
赵缦偶尔有些惶恐，为内心那压抑而又激荡的感情。
她有个野心，要为师父报仇，不仅是萧行之，还有那打败无数中原高手的魔教教主。她看到过他的剑法，快得人目眩神迷，快到人视线扭曲，她看不懂他的步法，看不及他的剑招，突兀，而又十足的杀伤力。
好在她足够年轻，未经风霜是一件好事，能最大程度保留人的斗志。
其实不止是她，宋庠和乐青青也是如此吧。知道对手的庞大，但不信自己天生渺小。所以趁着还没有正面遭遇敌人，争分夺秒地成长。
三个师兄妹都不能下山，冬日里打猎不方便，好在门派食堂中可以买肉。宋庠买了一只鸡，一斤猪肉，赵缦去山中溪涧处砸碎冰面掏了两条青鱼，乐青青则去库房里把秋天晒好的干蘑菇、干木耳，和宋庠以炮制药材的特殊手法弄出来的脱水野菜拿出来用温水泡发。烤鸡，炖鱼、包饺子，三人吃了顿热腾腾的年夜饭。
莱山派是个很有生活气息的门派，不像佛印派清规戒律，也不像逍游派追求饮食清淡最好吃风喝烟，也不像昆仑派废寝忘食地修炼，更不像星云派爱吃山珍海味。莱山派是个特色到没有特色的门派，世俗得像凡间的学堂，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但是很奇怪的是门派并没有因为人心溃散而分崩离析。
三人吃完饭，还有隔壁山头的师兄弟们来串门，相互赠送干果和自酿的酒水。往年萧行之几个还在的时候，有些相熟的师兄弟会留下来猜拳喝酒，谈天说地，吹牛扯皮。到二半夜，乐青青和赵缦还有其他山头的师姐妹们，要把躺一地的师叔师伯和师兄弟拉成一排，盖上厚厚的虎皮毯子，中间再拢个石槽升起火堆。
今年五松峰惊风院有点冷清，来往的师兄弟也都为柳师叔的死而悲痛惋惜，众人都没有心情宴饮欢乐，大家多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各自的课业和试炼任务就走了。
三个师兄妹接着聊试炼任务。宋庠和乐青青都从相熟的师兄那里拿到了往年的试炼任务通知，历年都变化不大，明年应该也差不多。至于赵缦，她看过萧行之和吴明的试炼任务，不用再找其他师兄借。
说到试炼任务，要说到莱山派的学制，莱山派是个综合性门派，派内可以修习的门类，有武术，医术，毒术，奇门遁甲，暗器，锻造，炼丹等，其中武术是一个武器攻击类的统称，包含有剑术、刀术，其他的枪戟棍棒、鞭索斧弓，乃至音攻的各种乐器，都有人修习。不过大都是辅修，因为教授的师傅也大都是平时研究着玩的。
每个弟子可选一门主修，数门辅修，入门派费每人十两，此后各门课业中用到的道具、研究材料等都要自费。
莱山派的辅修和主修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是派中弟子主修结业考核通过才可以下山试炼，试炼合格就可以出师。出师以后想去哪就去哪，愿意回家就从此天高任鸟飞，惹出一切恩怨均与门派无关；愿意留在门派就要听从门派调遣，门派也会给报酬和相应的庇护。
要是有人辅修比主修学得还好，没关系可以换，但是历练任务要做两个。要知道派中资源有限，某一门的资源都是优先供应主修该门的弟子，虽然是自费，但你也得到了资源倾斜，居然还学不好，当然要付出代价。试炼任务嘛，就是给门派干活，门派还不给发钱。
医术的试炼任务是二选一。
一：给三十个以上的人治病，得到二十个以上的推荐（注：不会写字可按手印），并得到十两以上的报酬。根据任务完成情况，评定试炼考核成绩为不合格、合格、良好、优秀，得优秀者门派帮助推荐工作。
二：撰写一种针对某种重要病症的治疗方案，要求有独特的观点，经门派论证可行性在六层以上，为门派创造利益预期十两以上。根据病症的复杂程度和治疗方案的可行性评定试炼考核成绩。
（大字）评定师傅将视报酬多少酌情加分。（小字）报酬将上交门派作为考核任务的劳务费。
暗器的试炼任务是三选一。
一：研发或寻找新的暗器，分析其用途，丰富门派暗器种类，为门派创造利益十两以上。
二：到门派暗器坊工作一年，得到坊主合格认证。
三：与其他弟子出集体任务，根据任务贡献分配得酬劳十两以上。（注，该任务有生命危险，谨慎选择）
（大字）评定师傅将视报酬多少酌情加分。（小字）报酬将上交门派作为考核任务的劳务费。
剑术的试炼任务三选一：
一：剑堂工作一年，得到剑堂堂主的合格认证。
二：创造一套新的剑法，得到考核师傅认证为可修炼。根据剑法威力评定考核成绩。
三：与其他弟子出集体任务，根据任务贡献分配得酬劳十两以上。（注，该任务有生命危险，谨慎选择）
弑师之仇必须报，《易宇神行术》的事情也必须查清楚，所以三个人都必须下山。
宋庠自然选第一个任务，乐青青和赵缦都选第三个。门派追杀萧行之的任务还挂着，到时候正好接了这个任务，还不耽误时间。
宋庠和乐青青应该是最能令柳澄欣慰的徒弟，两人早已互生情愫，各自没什么建功立业的野心，只想从事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挣点小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现在宋庠十八，乐青青十七，主修结业考核年后举行，考核通过后就出去历练，历练合格后出师，再置办点产业就能成婚。
其实乐青青资质一般，学习剑术和暗器只是为了自保，从商才是她天赋所在。
乐青青和赵缦刚入门派，柳澄为了给骨头架子赵缦补充营养，天天买肉吃。从一到六都是徒弟，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是大家一起吃，如此高水准生活持续了一个月，柳澄的腰包就掏得比脸还干净。
乐青青要给师父钱，柳澄不要。
于是决定由柳澄带着徒弟们去后山抓野鸡野兔吃，但野鸡野兔也是有活动季节的，这样不可持续的生活方式当然不行。乐青青就建议打了大猎物去陵东城卖，陵东城太远，猎物不好运输，不如先处理下，做成半成品。于是学医的宋庠和学剑的萧行之、吴明开始学习处理猎物，乐青青和赵缦负责叫卖，李敬负责穿的好一点，当托儿。
好容易攒了点银子，乐青青又开了间铺子，卖些干果和野味，请了伙计和掌柜帮忙照看。还有学医的宋庠自己搞了个药圃，自己种药材处理了去卖。莱山派崇尚自力更生，弟子学习的道具比如剑、阵盘、银针、暗器，都要自费。而李敬是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也没什么身家，奇门遁甲更是个烧钱的行当，所以六个师兄妹都得苦哈哈的干活。
乐青青天生做商人的料子，居然进入了一个武学门派，但学武门派如此穷逼，又不得不重操祖业做起商人。命运哪，大约就是不论怎么绕，最终都应在那一个点上。
萧行之好几个月都没有露面，最近的消息是他在西罗国。西罗国正是魔教的势力范围。莱山派这边二师伯带去探宝的人还没有回来，岳阳国正在和蒙它国在边关对峙，很多有背景的弟子都下山了，暂时没有人手去魔教的地盘上追杀萧行之。
师兄妹三个说着话，好容易守到子时，互道新年祝福，各自去睡了。
赵缦很快睡着了，却梦见大师兄试炼回来送她百花香膏，又被师父罚去劈柴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寅时初，她便结束了这个无聊的短梦，翻身准备再睡，头脑却十分清醒。反正睡不着，她就点灯去翻那盒百花香膏。
香膏的盒子是一种很轻的木材制成，外覆一层厚厚的皮纸，皮纸上绘着一个手执团扇身姿曼妙的宫装美人。赵缦拿起盒子观看美人，盒子一头重一头轻，赵缦有些疑惑，仔细看了看，盒盖那侧重。她用力的摇了摇盒子，听见细微的声音从盒子里传出来。
赵缦把盒子打开，用簪子把香膏挖在盒盖上，挖到底部，是一层极薄的油纸，掀开油纸，在盒子中间的凹槽里发现一卷皮纸。
她将皮纸展开，是一幅地图，在白云山清风崖底，有个深潭，潭边有个竹屋，除了悬崖那面，其余三面都是竹林。白云山距莱山几百里远，当初赵缦就是在白云山飞鹤岭遇到柳澄一行的。飞鹤岭距离清风崖有好几个山头。
这地图上飞鹤岭和清风崖都被特殊标记了出来。
赵缦记得萧行之试炼任务出发之前，曾专门找赵缦和柳澄询问当初赵缦被发现的地点和周围地形环境，说是有机会帮赵缦去寻亲。
所以萧行之这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不会是那个崖底的竹屋吧？
地图上不过是几个点线，赵缦实在联想不出什么来。她又把地图前后都翻看一遍，发现没有别的提示。
萧行之为什么不直接把地图交给自己呢？难道是告诉她的时机未到？或者是他要瞒着什么人。
等下了山有空再去探吧，当务之急是找到萧行之，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赵缦把地图重新放回凹槽，铺上油纸，抹回香膏，盖上盒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把盒子重新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赵缦疲倦的打了个呵欠，吹熄烛火，躺回尚有余温的被窝补眠。
正月初，有消息传，各派都在寻找《天音残卷》，包括魔教。
赵缦找乐青青，趁她过年这几天比较清闲，跟她学习一下简单的画技，为画剑谱配图做准备。乐青青因为经常画暗器图样，绘画水平还不错。赵缦学了半个月，总算可以自由勾勒各种人体姿态了，不过画的很慢，两个时辰才能画一个图。
正元节过后几天，有消息称，魔教教主的女儿浑思思带两大护法并一众魔教弟子出现在陵东城，萧行之带蒙它国武者数人亦出现在陵东城，两方人马在陵东城一座偏僻的宅院内发生冲突，争夺一个匣子。
最后浑思思被萧行之方打了一掌，萧行之方抢走了匣子。
听到消息的宋庠、乐青青、赵缦三人十分震惊。不是说萧行之投靠了魔教，怎么又跟蒙它国武者牵扯上了，而且两人这是闹掰了的节奏？消息并不详细，所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冲突，匣子里又是什么。
说到浑思思，赵缦才突然想起来，魔教教主的女儿似乎是江湖第一美人。武林大会上赵缦也远远瞧见了浑思思，对她的印象是：典型的西域美人，美得非常锋利，一眼就能直入人心。萧行之的消息跟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美人纠缠在一起，让赵缦心中徒生几丝不安。
还有人在陵东城一个客栈里看到了吴明，不知他与抢匣子事有无关系。
又过了几天，又有消息传，萧行之在陵东城外、距离莱山几十里处被一个魔教护法打伤，抓回陵东城，浑思思连夜启程赶回魔教。萧行之伤得颇重，吐了好几口血。
赵缦听到消息的时候手在发抖，她握紧拳头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怎么也止不住颤抖，这颤抖由手传递到心脏，又传递到四肢百骸，像雪崩一样，迅速而猛烈，带着毁灭的意志。
她坐立难安，可是《落英剑法》还没有完成，而她出去，很可能会死。她打不过萧行之，打不过吴明，打不过浑思思，更打不过那两个魔教护法。
为什么自己这么弱？为什么怎么也悟不透《易宇神行术》？为什么参不透那落英剑法的关窍？
赵缦提剑去五松峰的梨树林，这是柳澄向她展示落英剑法的地方。五松峰本无梨树，是柳澄自己清出一片空地，从其他峰移栽过来的。现在不是梨树开花的时节，唯有一片银装素裹、雪满枝头。
赵缦走到梨树林中间空白的雪地上，起手练剑。她的心绪杂乱，也不按顺序来出剑招，只是想到哪一招就挥出哪一招。脚底的雪时而被她释放出的剑气搅起一人高的雪雾，天上还有雪花缓缓飘落，四周梨树枝上的雪也在真气的震荡之中簌簌坠落。一片白茫茫的时空，只有赵缦桃色的身影在其中腾挪跃迁。
赵缦渐渐忘却了烦恼，沉浸在雪地漫步之中。她有了一种奇异的感想，空间中有无穷个点，两点之间有线连接，而她从这一点到下一点，其实是沿着一个特定的线路在滑行，不过是在空中的滑行，脚下感受不到地面的摩擦，身子却能感受到两侧的空气和雪花擦身而过。空气在阻挡她前进，又滑到她身旁、身后，推挤她前进。
身周这方空间变得致密粘稠，仿佛有无数颗粒填充，明明是空气，却有一种在泅水的压迫感。渐渐的，空间又变得顺滑，还是那么粘稠，但是这粘稠的东西自己也在流动，一忽儿与她方向相左，一忽儿又与她方向相同，她便一忽儿艰难一忽儿轻松地前行。
她循着记忆走出了衡矶星君的步法，刚开始只是按回忆磕磕绊绊地走，慢慢的她感觉到四周有什么力量在推动她前进，走出这一步，下一步怎样走根本不需要回想。她看到一个点，不由自主就扭转身姿踏上那个点，这次她感受到了，空气在挤压她的身体，推动她前行，好像它们是有灵性的，规划好了道路，她看不见那道路，却感到身体在沿着那个道路滑行，或许不是滑行，应该说是跳跃，是飞掠而过。
她默背《易宇神行术》的口诀，集中精神于自己的双眼之中，真气自发在体内和体表游动，四周的空气雪粒都在震动、重新排布，犹如受到牵引，眼睛渐渐地看到一个点，赵缦踏上去，然后是另外一个点浮现，并不在正前方，但是她一下就感应到了它的方位，因为身内有一缕真气在震荡，以复杂而高效的运作机理通知自己的眼睛。在赵缦的眼睛里这个点只有一步远，但是等她跨了四五步后体内真气渐渐枯竭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三四丈。
一步可跨大半丈，比之可跑过骏马的师祖还差的远，不过也是可观的进步，毕竟以前什么都看不到，完全无法修炼。但是赵缦从未看到任何人的修炼感悟上写到他们看到一个什么点的，自己这应该是独辟蹊径了？
她打坐恢复真气，经脉之中的真气缓缓游走，滋润干涸的经脉，真气枯竭的疼痛感得到了缓解。而且她明显感觉到新形成的真气比之以前更加凝练，还带着一点冰凉，令灼热的经脉十分舒适。
待真气恢复的差不多，她再次集中精神尝试，不念口诀，站了半刻钟，什么也没有看到。默背口诀，內视经脉，真气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在运行，甚至透过经脉逸散到了血肉之中，然后浮于体表，引动四周。
待那点出现之后，赵缦仔细观察，其实四周还有一些点，但是比较黯淡，许多点交织成一张无纲之网，也不是完全无纲，不过是若有若无的一线痕迹，连接着相邻的两个点。
赵缦踩在一个比较黯淡的点上，没什么问题，再一步，随便踩在比较近的看不到点的地方，也没什么问题，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一个空间节点。但是真气的消耗一点也不会减少。
又一步，赵缦踩在了比最亮的点更远的地方，瞬间有巨大的压力拍上她的肌肤，经脉之中的真气也在无序的乱蹿，在这短短的一步的时间，她就仿佛过了许多年，经脉被撕扯的痛感如此尖锐而持久，痛到人神魂不属。
赵缦歪倒在雪地上，喘了好久的气，才抹掉嘴角溢出的血沫，盘坐起来恢复真气。
看来那最亮的点就是最不浪费真气、同时也是身体能够承受的最远的距离。
赵缦回想自己的修炼过程，发现自己以往对易宇神行术的理解有许多地方都是错误的，或者说，莱山的这本《易宇神行术》还缺一个前传——一个特殊的速行步法。
易宇神行术，并不是以特殊的步法来勾引天地规律，而是特殊的步法能够帮助修炼者感知到《易宇神行术》所描述的天地规律，并且使修炼者的身体达到能够利用这些规律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