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费油的灯

3、第 3 章

　　师兄妹三人去入云峰找掌门。掌门和他的几个亲传弟子住在议事殿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另一部分亲传弟子则住在入云峰南侧的明仁峰。
　　掌门正在议事殿跟几位长老和师伯师叔们商讨海岛探宝之行的人员布置，三人就在外面等着。等了一刻多钟，几位长老先后离开了，又过了片刻师伯师叔们也都走了，掌门的二弟子齐楠叫他们进去。
　　三人跟掌门见了礼，宋庠把小武夜里看到二师兄和簪子的事情跟掌门汇报了，掌门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及时向门派汇报是对的，此事门派会密切关注，你们先安心待在山上完成课业，平时多注意自身安全即可。现在江湖上不太平，你们江湖经验匮乏，千万不要急着跑下山给师父报仇，以致枉丢性命。”
　　三人应了，掌门就叫赵缦留下，宋庠和乐青青回去等待门派通知。海岛之行的准备工作缺人手，宋庠和乐青青可以跟着自己师父练手，对以后试炼任务也有帮助。
　　掌门先问了赵缦的身体情况，接着进入正题。
　　“我记得你的结业考核去年就过了，你师父看你年纪太小没叫你去试炼。现在你师父不在了，你有什么打算？”
　　赵缦赶紧表示“弟子听门派安排。”
　　掌门点点头：“好。师伯知道萧行之和你的感情，但你天资优秀，切不可过分沉溺儿女私情，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
　　赵缦垂头称是。
　　掌门不再多言此事，“你应该知道落英剑法是你师父自创的剑法吧？其实你师父并不是凭空创造，而是参考了太玄剑法的残招，再结合莱山剑法创造出来的。”
　　赵缦点点头，柳澄跟她说过落英剑法的由来。
　　“据典籍记载，太玄剑法是一千多年前的剑术高手简顼所创，招式玄妙，威力无穷，据说简顼仅凭一人一剑就可令江河倒流，山岳移位。不过简顼后来行踪成谜，江湖中也没有出现过他的传人。”
　　“直到上代掌门，也就是你师祖，早年出外游历，偶然发现海底一个废弃的古洞府，洞府外的保护阵法被海啸毁掉了，刻有太玄剑法的石壁在海水多年侵蚀下已经模糊不堪，只有小部分石壁尚可辨认，你师祖将剑招小心拓印下来，太玄剑法的这几式残招才重见天日。”
　　“只不过师父和我们研究许多年，翻遍典籍，始终无法恢复完整的太玄剑法。你师父独辟蹊径，仅靠几式残招，竟然创造出了落英剑法，并不断加以改进，也可谓智慧卓绝、天资过人，可惜他没有将自己的绝学整理出来流传于世就含恨而终……你们师兄妹几个，只有你是一直跟着他修炼落英剑法的，所以师伯想拜托你整理你师父的研究心血，替他完成《落英剑法》。”
　　赵缦连忙向掌门拱手：“掌门师伯言重了！继承师父的遗志，替他完成《落英剑法》，弟子责无旁贷。只是弟子毕竟不如师父见识广博，编出来的剑法难免有偏颇疏漏之处，只恐将来误人子弟。”
　　掌门拍拍她的肩膀，“无妨，你只管编，有师伯们和大长老给你把关。整理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也尽可过来问我和其他师伯。”
　　听说有大长老把关和众师伯把关，赵缦稍微放了点心：“请掌门师伯和长老放心，弟子定当尽心竭力，早日完成剑法，不负师父在天之灵，不负门派培养和信任！”
　　掌门满意道：“好！师伯等你的好消息！另外还有件事，最近二长老要带人去探古武者的洞府，需要从剑堂抽调一部分人，留下来的几位师叔可能忙不过来，你去搭把手。我已经跟你陆师伯说过，他会给你分配个指导低阶弟子的差事。”
　　“弟子遵命！”这对她来说不难，从五岁上山，她已练剑十一年，剑术在一众弟子中也排得上名次。
　　掌门：“行了，去吧！”
　　赵缦转身往殿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回去，“掌门师伯，弟子还有一个问题，那《易宇神行术》是什么功法？为什么弟子以前从未听说过？”
　　掌门慈和地笑了笑，“《易宇神行术》是一门古老的功法，它的创造者已不可考，具体作用我们也不知道，从术法的名字来推测是一门速行的术法，但十分难以修炼。已经修炼过的人当中，最成功的能够一步跨越三、四十丈，相当于缩地成寸了，但是有更多的人修炼失败，身体承受不住速行时周围空气巨大的压力，要么自燃，要么崩毁，结局十分凄惨。所以门派才没有拿给弟子们修炼。”
　　赵缦挠了挠头，“原来是这样！多谢掌门师伯释疑，那弟子告退了！额，师伯，你们一定要把功法收藏好，别被坏人偷走了！”
　　掌门感觉这姑娘真是天真的可爱，手上却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脑袋“本事没多少，操心操到老子头上了！要不要把大长老叫来给你问候一下？”
　　赵缦连忙捂着头跑了。
　　大长老是莱山武力担当，谁敢惹他，能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

　　赵缦去剑堂找堂主陆师伯，陆师伯交代她每天早上在习剑台指导练剑三到四年的弟子习剑。还有个意外之喜，剑堂的工作，门派是有报酬的，不过赵缦还没有结业，只能领半薪。这也不错了，等编完《落英剑法》，她能攒点银子，下山去给师父报仇。
　　赵缦距离骨骼清奇的练武奇才有些距离，但资质也不差，不到十五岁就一举通过了剑道结业考试，但柳澄说她年纪太小，武功太弱，出去只能给人切菜，暂时还不能下山历练，要能接他三十招才行。
　　柳澄可是莱山高手闪亮的金招牌，剑出若惊风，风过血纷纷，而且人长得剑眉星目，玉树临风，比大长老的辨识度高出好几个萧行之。虽然赵缦在进步，柳澄可是自创剑法的人！所以她在山上蹉跎一年半，也只能接柳澄二十五招，还是二人不动用内力、纯比剑招的情况下。武林大会那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山。
　　剑道的结业考试是门派一年一次的剑道大比，进入门派前三十名考试合格。赵缦进入了前十名，但是前十名排名次的时候来了葵水，是初潮。乐青青和宋庠给出专业的意见，接下来的比试她一场也没有参加，稳稳地第十名。当然官方的不参赛理由是食物中毒。
　　她为接到柳澄三十招，学遍莱山各路剑法，因此去指导师弟师妹，驾轻就熟，没人不服。

　　赵缦每日卯时至辰时在剑堂带师弟师妹练剑，陆师伯又给她挑了四个资质和悟性都上佳的弟子专门学习落英剑法。指导完师弟师妹，再回到五松峰编写剑谱。
　　赵缦养伤多日，又心思杂乱，自不能立即投入剑谱的编写中。她先用几天时间练剑，把心思沉静下来，找回全心沉入到剑法的挥洒之中那种酣畅的感觉。
　　她似乎又重新学习了一遍落英剑法。
　　刚开始一个剑招一个剑招的学，那个时候她已经学完了莱山基础剑法，柳澄教她落英剑法，她总是下意识地走出莱山剑法中相似的一招，为了打破习惯，她只好几个时辰都不停歇的练同一招。
　　然后是将完整连贯的一套剑法打出来，这并不难，勤练即可。
　　再然后是剑法结合心法《洞玄经》，真气经由体内经脉奔涌至手臂，再到手中剑，再到剑之所指。在此之前，赵缦对于内功心法和剑法的理解是：《洞玄经》用于修炼内力，其实就是存储真气的过程，到剑法结合心法，就是一个输出真气的过程。
　　柳澄却跟她讲，内功心法“炼精化气”真气可以从许多地方输出，所以有轻功，有掌法，有拳法，有腿法，真气可以加成身体和招式的威力。
　　说到剑法，其实就是真气固定从手输出。但如果只是输出真气，为什么还要每个剑招都讲究招式呢？
　　剑招的每一招之所以讲究固定招式，最大的原因是这些招式利于对敌。招式是固定的，但从这一招换到另外一招的过程是变化的，别人不会只在你定招的时候攻击，但是固定的招式之间有许多转换招式的空间，研究每一招最终定在什么姿态上，是为了让剑法有最大的灵活性。无论对手何时从何角度攻击，我都可以迅速变招防御，又可以迅速从防御转为攻击。
　　这是纯粹剑招的比试。
　　结合真气的运用来讲固定招式，则是因为这些招式中的身体姿态宜于真气的流转，可以最大程度上发挥剑法和真气的威力。传说顶级的剑法修炼起来无需配合心法，剑招消耗真气的同时，身体也在自动炼化真气，如此循环往复，真气绵绵不绝。不过当世并无这种剑法流传，大多数剑法修炼完，都需要打坐回复真气。
　　师父的话犹如雷贯耳，赵缦的心慢慢沉下来，什么也不想，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一剑。落英剑法她早就练的纯熟，却仿佛第一次将自己的骨骼、经脉、血肉，和手中的剑融为一体。
　　真气的游走也和身体的运动保持了同步，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那弧形迅速扩散，空气在沸腾嗡鸣，连经过的光线都被短暂地扭曲。余波打在远处的山涧中，水花溅起数米高，水浪之中躲闪不及的游鱼，被骤然升温的水流裹挟到岸上就翻了白，不知是被摔死还是被热死了。
　　赵缦练完一套剑法，到涧边洗掉脸上的汗，坐在岸边的青石上歇息。
　　这剑法的威力虽大，但是真气的消耗也十分可观。
　　赵缦见过柳澄练剑，整个人犹如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风浪起它弄潮头，风浪去它自漂流，不知是风浪胁迫了扁舟，还是扁舟号令了风浪。
　　这一份玄妙的随波逐流，赵缦怎么都悟不透，她出剑总是杀气腾腾，剑气覆盖范围庞大，宛如惊涛骇浪，柳澄却既能疾如惊风，又能缓如落英。就算柳澄疾如惊风，他也能自由控制是巴掌大的风还是龙卷风。
　　其实这正是柳澄一直在改进落英剑法的原因，有一些玄妙的地方他能感觉到，但是不能直观地体现到剑招中。
　　柳澄三年前才创立出一套完整可修炼的落英剑法，赵缦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学习这套剑法的。刚开始柳澄的其他弟子也参与了实验，但是剑法威力平平。后来萧行之和吴明相继下山试炼，三四五弟子主业日渐繁忙，唯一坚持下来的只有赵缦。
　　赵缦修习了三年，威力是上来了，但是真气耗费巨糜，对战优势全无。
　　但柳澄达到的高度，决定了这套剑法的潜力不容小觑。

　　赵缦用一个月把柳澄已经整理过的剑谱、还有创造剑法过程中积累的心得重新阅读一遍，结合自己练剑的感悟，试图用自己的语言去讲述柳澄对剑法的理解，能自己觉得能够前后逻辑一致、各个关节清楚明白了，再去找陆师伯复述一遍。
　　陆师伯补充了一些基础剑招可以延伸的变化，指出几个赵缦对于剑法和内功心法结合运用不够成熟的地方，又将自己对太玄剑法和莱山剑法的理解给赵缦讲解了一遍。
　　赵缦虚心学习，又到门派藏书阁借阅大量剑法讲解和前辈研究手札。陆师伯看她在内功心法上的理解略有不足，还给她借了一些其他功法研究书籍做参考。
　　赵缦几乎是废寝忘食的在学习和研究，有时几乎忘掉吃饭，如果不是乐青青天天早上督促她去剑堂、中午督促她吃饭、晚上提醒她早睡以备明天早起，她的日子就不知过成什么混乱的样子了。
　　柳澄在的时候她虽然乖顺努力，但是那是一种为了受到师父表扬的孩子心态。武林大会那一天，她的人生拐入了完全陌生的轨道。头顶上那遮风挡雨的华盖被闪电瞬间撕碎，以后的岁月，无论是阳光还是黑夜，都将兜头罩来，没有阻挡。她必须学会坚强，必须变得强大，这样才有能力直面命运的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