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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夸赞 ...


  •   钟陌回到家时已是凌晨。
      忙碌一天后的热水澡是上天的恩赐,像跌进柔软的大床,令人浑身轻松舒适。
      钟陌裹着浴袍,站在镜子前吹头发。镜中的自己好像瘦了些,抬起手臂,锁骨的形状比前几天更加突显。
      然而在这个骨感美的时代,锁骨变好看对钟陌来说没什么用,他不是靠这个吃饭的,对自己的身材也没有要求,不奢求八块腹肌,只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些。
      比如现在,面对手里突然停止工作的吹风机,他祈祷自己明天不会头痛。
      他有个毛病,睡前不吹干头发第二天醒来头准会痛。大学以前没住过校,念大学的时候学校把吹风机列入违禁电器,他第一次偷用就被导员抓个正着,后来写完检讨书就搬出去住了。
      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出浴室,钟陌坐在床边拿起手机。慕生十分钟前给他发来信息,说班群通知后天下午两节课改到明天早晨,所以后天一整天是空的。
      现在大学生班群都喜欢凌晨发通知吗?钟陌几不可察笑了一声,又无奈地摇摇头,如果早点儿通知他就不让慕生回家了。家离学校那么远,要赶早晨第一节课必须早起。
      钟陌回复:“知道了,早点睡。”
      他边擦头发边等对方回消息,脑子里跑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早晨助理那句轻声抱怨到无意看见公司保安乱扔烟头。
      他总是不喜欢问,却又忍不住想。
      最后思绪在汪念霖身上停了下来。
      汪先生还没有结婚吗?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还是他现在正在同别人谈恋爱?好像从未听过他的花边新闻……钟陌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好笑,这样一位样貌气质兼有的钻石王老五如果擅长出桃色新闻,媒体肯定会同讨饭的乞丐那般日日夜夜盯着他,让他与低调两字绝缘。
      并且钟陌不认为汪先生离过婚。婚后他一定是个好丈夫,太太不会主动离婚,他挑贤内助的眼光也不会差……莫非就是眼光太高了?或许汪先生是不婚族?
      钟陌心中冒出一个个细碎的猜测,汪先生如同引人遐想的娱乐版块,让他莫名轻松起来。
      将浴巾和擦头的毛巾丢进洗衣机旁的箩筐,钟陌换上睡衣,再看手机,上面仍然没提示,估计慕生已经睡了。他回到床上躺下,扯过一条薄毯盖在身上,闭眼静待入梦。
      头发应该干了,希望明天不会头痛。

      第二天清晨,钟陌五点半起床洗漱,从衣柜里挑了件他认为最妥帖得体的衣服,抹上发蜡,将头发弄得一丝不苟。
      他简单吃了早餐,随后驱车前往钟阡家。
      清晨时分,管家卓叔正在花园浇花,嘴里还哼着愉悦的小调。见一只蝴蝶停在绽放的红色月季上,他笑了笑,准备先越过这片花。下一刻,愈发接近的车声惊动了这只蝴蝶,它优美地挥挥翅膀,飞走了。
      “二少爷来了。”管家放下喷壶,拿口袋里的方巾擦擦手,迎上去。
      钟陌把车交给小吕,对迎面走来的管家说:“卓叔早上好。”
      卓叔道:“您早餐吃了吗?”
      “吃过了。”钟陌边走边说,“我来接慕生去学校,他起了吗?”
      “刚起,在和大少爷吃饭呢。”
      钟陌点点头,礼貌道:“我自己进去就好,您继续浇花吧。”
      卓叔笑说没事,跟在他身后。
      这房子二少爷半年没进来过了,每次接送慕生,他只将车停在大门外,卓叔好几次瞧见,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他总说一会儿有事马上就走。
      钟阡念旧,家具陈设几乎不曾改动。左手边的壁画,右手边的收藏架,花瓶、茶几摆放的位置,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这半年过得很长,可当他再次踏进来,那河流般悠长的时光又倏地化作短暂的梦,虚幻间,仿佛昨天才到过这里。
      房内偏静,钟陌听见自己脚步声。
      “哥。”
      程慕生正和钟阡一起吃早餐,见钟陌来,乖巧地喊了声:“钟陌哥。”
      钟阡慢慢擦了擦嘴:“这么早来,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钟陌站着说,“我上班,顺道接慕生去学校。”
      钟阡拿过茶杯:“先过来坐会儿吧。”
      钟陌走过慕生身边,正好吹来一阵柔和的清风,落地窗帘微微律动,慕生鼻尖飘过男士香水淡雅的味道。
      钟阡问:“慕生,早上有课?”
      钟家两兄弟熟背程慕生同学的课程表,其程度不相上下。
      慕生摸摸鼻子,说:“昨晚刚调的,本来想着一会儿打车过去。”
      钟阡笑了笑:“我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虽然懂事是件好事,但钟陌不愿慕生总是这么怕麻烦别人:“打什么车,我送你过去。”
      “难怪你这么早就来了。”钟阡倒了一杯茶给弟弟,“其实你不来也没事,担心他不跟我说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送他过去。”
      钟陌半真半假道:“我想让他多睡会儿,你要知道了肯定一大早就把他叫起来了。”
      钟阡看向慕生,见他低头往嘴里塞三明治,笑道:“他现在不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钟陌不知该说什么,住了口,因缺乏道理和底气,大眼睛无力地睁着,颇像黯淡的灯光,和这身精神的行头不甚相配。
      钟阡又道:“你有时候想事情就是想不到点上。”明知慕生性格,既然准备一个人走,又怎么可能呼呼大睡。
      钟陌不言,垂眸盯着眼前那杯茶。
      程慕生急匆匆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我吃完了。”
      他悄悄瞧了两人,接过钟阡伸手递来的面巾,又听钟陌道:“我们走吧,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你学校,你再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
      “嗯。”
      钟阡未吃完,也无站起来的意思:“卓叔,送一下他们。”
      管家:“是。”
      程慕生拎起椅子上的书包:“钟阡哥再见。”
      “慕生……”这声唤得轻柔,待他眨着眼回头,钟阡脸上凝重的神情忽然散了,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好好听话。”
      慕生点头:“嗯。”
      “缺什么就说,跟我跟你钟陌哥都行。”
      “知道了。”
      钟陌说:“我会照顾好他的,先走了哥。”

      六点四十二分,偌大的客厅剩下他一人,钟阡静坐落地窗前,盯着那杯没动过的茶,眼前不禁浮现他弟弟方才西装笔挺,大人似的成熟稳重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后反应过来,是真的长大了。
      窗外,一只麻雀落入花园,点着尾,扰了青草的梦。

      当天下午,钟陌接到严制片电话,问他周三晚上是否有空来参加自己女儿的生日宴。钟陌说自己有空,严制片轻快地说:“我让老李把试镜改到周四了,他嘴上说不来,最后不还是答应了?”你也不是原来不让人家来,后来又巴巴地催人改日期。
      严制片问能不能把慕生也带过来:“郁逸民郁导你知道吧。”
      钟陌预感即将有好事发生。
      “他找我做监制,我看了那个剧本,觉得有个角色挺适合慕生的。”
      郁导的作品很迷。他比李导入行早,年长五六岁,曾得过四次最佳导演奖,但也拍过许多奇奇怪怪的片子。观众看不懂,影评人发挥自己想象,最终得出两个不同评价——寓意高深和鸡掰玩意儿。郁导一向不在乎外界评价,平日里和太太摆弄花花草草,偶尔出国旅个游,日子过得舒适休闲。距离他上一部电影上映已经过去四年,这次开工早有风声。
      钟陌忙道:“谢谢严老师。”
      “不过不是男主角啊。”严制片乐呵呵地笑。
      男几号并不重要,这回严制片能想到慕生,说明慕生已经给人留下印象。
      他谢过严制片,给慕生打了通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周三再见慕生,他穿着灰色线条西装,精神奕奕,面色红润,状态非常好。
      钟陌笑:“衣服不错。”
      慕生眼睛一亮,喜道:“是吧,我也觉得好看。”
      钟陌说:“我哥眼光终于变好了。”
      慕生声音低了下去:“这,这是我自己买的。”
      钟陌语气轻松接道:“你就应该自己买买衣服,年轻人追求时尚,有自己的品味,我哥万年黑西装,也不知道问问你喜不喜欢。”
      慕生急忙解释:“不不不,我挺喜欢的。”
      “喜欢就行。”钟陌拉开抽屉取出钥匙,“我们走吧。”

      严制片家在城北蒲芳园,蒲芳山明水秀,景色宜人,是许多明星养老的首选。
      去超市你可能会碰到年近六十和太太一起挑龙眼的退休影帝迟典军,出门可能会看见带着小孙子晨跑的武打明星朱轲,还可能会和上世纪八十年代最红的女歌手黄黎坐同一班电梯。
      严制片挑了家附近的酒店给女儿过十周岁生日。蒲芳地理位置偏僻,人口稀少,酒店不是天天都有喜事办。严制片直接包下一楼一整层,邀请亲朋好友为爱女庆生。
      钟陌带慕生进去,第一眼便看见与人交谈甚欢的严制片。与他谈话的那个人也不陌生,是汪先生。
      汪先生视线投过来,好像看见了他们俩,一句话后严制片转过身,也望向钟陌和慕生。
      钟陌赶紧带慕生过去,打招呼道:“严老师好,汪总好。”
      汪念霖看着慕生,夸赞道:“今天挺帅的。”
      “一会儿让我家宝贝看到,肯定要跑来和帅气哥哥合照。”严制片有点酸。
      听到自家艺人被夸奖,钟陌保持得体的微笑。
      汪念霖又说:“你今天也很帅。”
      钟陌闻声望向他,恰好对上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犹如盈盈月光,看得他怔了片刻,确认对方是说自己之后,钟陌回神,又不知怎么接话。
      严制片接茬:“钟老板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肯定不少小姑娘追呢。”
      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听一遍的话通常出自不同人之口。钟陌习以为常,笑容淡然。
      汪念霖补充:“小伙子也说不定。”
      钟陌淡然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是同性恋。
      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非常少,加起来不到五个。他不怕别人知道,只是不曾主动说过。如果有人问起,他会承认,但似乎从没人问过他是不是喜欢男的,而且也没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他大学不住宿不参加社团活动,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不在学校,同专业一起上大课的学生甚至不知道那位钟陌同学是自己班级的。他有些脱离群体,所以没认识几个谈得来的朋友。
      钟陌惊讶后,转念一想,或许汪先生只是调侃。
      “礼尚往来。”汪念霖笑着说。钟陌没明白对方说什么,汪先生将手中的红酒杯稍稍向前倾斜,递给他,“我夸你,你是不是也应该夸夸我?我以为经过上次的谈话,我们也算朋友了。”
      朋友之间还需要互吹彩虹屁吗?
      不然就是像武侠小说里“王兄好剑法”,“李兄好轻功”,你一句我一句吹得天花乱坠,把对方夸得举世无双才能体现出自己赤诚之心。
      亦或不熟的人才需客套与寒暄。
      这汪念霖怎么突然有点像小孩,我夸你你也得夸我。
      “汪总今天……”钟陌扬扬唇角,接过酒杯,抬眼定定看着汪念霖,“很迷人。”
      汪念霖挑起眉毛。
      “哎呦呦。”严制片哈哈大笑,“还是年轻人会夸。”
      有一个怎么能忘了另一个,钟陌附加道:“严老师今天气色很好。”
      严制片做愁眉苦脸状:“怎么到我这儿就成气色好了?我是比不得汪老师,但年轻的时候我好歹也是班草呢。”
      钟陌心里哭笑不得。
      “这么为难钟老板干嘛?”汪念霖悠然自得道,“毕竟男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说谎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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