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538、不骗你（1-6/1）

　　“我父亲是一个老实人。”松老大结结巴巴地开始说了起来，
　　“他几乎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是一个制造木桶的匠人，手艺高超得没话说，他做出来的东西，曾经让同行的匠人们都羡慕不已，从浅草桥那边，自己这儿的防火木桶都必须得由我父亲来制作，甚至曾来过这样的指定，可是，我父亲是一个老好人，……这种性格，好像连他自己都很心急，可他就是不会动歪脑筋，他对工作的认真可说是到了愚蠢的程度，但却绝不会收取那种贪得无厌的钱财，他甚至坚持认定被人骗要比去骗别人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就这样的话，有再怎么好的手艺，也不可能挣得家财万贯啊，别说什么家财万贯了，说实在的，就连给老婆孩子买一身满意的和服也做不到啊。”
　　松老大的话断断续续，一会儿话说颠倒了，一会儿又说出前后不符的事来，同一件事反复说上好几遍。但是，就因为如此，反而给他的话带来了一点也不夸张的真实性。……在信吉眼前，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耿直过分的工匠形象。就像在他面前的松老大那样，没有健壮的身体，眼角下垂的圆圆的面貌，总是浮现出一种像似已经知命的、自卑的笑容。虽然他的手艺不错，但头脑并不好使，所以只能被人利用、被人嘲笑。这类人，在这个奸诈之人更容易获胜的世界上，就是败者的那一类。即使是去催债，他也不敢拿出强硬的态度，不划算的工作都会被推到他头上来。该给他的总是被排在最后，而从他那里拿走的绝不会客气。于是，自然他的生活总是那么艰难，永远都是那么艰难，在他的生活中只能留下叹息而已。……此刻，信吉似乎能听见那不知该如何是好，虚弱的叹息声。
　　“我老妈是个泼辣的女人，与生俱来的性格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至少是对待去工作挣钱的丈夫，居然还要求他生炉子做饭，挑水，有时甚至还要他去洗衣服，这还怎么……，这种事我可无法夸赞的，在老板您面前，就这一点我必须明确说个清楚！”
　　松老大这么说着，眼中闪闪发光。尽管他说得还是那么不利索，但他脸上却流露出极强的愤怒表情。
　　“这样的生活谁过得下去啊，讨厌死了，……老妈总是那么说，连想吃的东西都吃不了，想穿的衣服也穿不上，真不该和你这样的人结了婚，……这就像口头禅似的挂在她的嘴上，她总是说头疼、腰疼、头晕肚子疼、累坏了起不了床，所以你去把炉火生起来，……而且，尽管如此，到了夜里，她却从不会让父亲好好睡觉，硬缠着父亲不放，绝不会在意父亲的感受，无理纠缠，绝不允许抗拒，……偶尔父亲也会坚持表示不愿意，任谁，再怎么强壮，男人和女人还是有不同之处的，再怎么想奋起也有不能如愿的时候啊，……那么会有什么结果呢？谁都能猜想得到，哪还能平安无事呢？那种恶劣的情景可没法从我的口中描述出来，那就将开始连帝释天都想掩起耳朵来的那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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