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90、土佐国之栋梁（2/11）

　　土佐国之栋梁(二)
　　“……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是。”
　　“土佐一国，臣服于山内家族之日，才是我一丰飞升成佛之时，到那时为止再多的诵经供奉都毫无意义。”
　　说完这一句，一丰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不久，他换了语气说：
　　“斧兵卫，你与我乃生死之交。……因为殉死是有违道义之事，我已对本藩下令严禁了，但就你一人不在此例。……随我同赴黄泉吧。”
　　“您能允许我伴随吗？”
　　“当然，等我死后，想来你也不会再活下去。所以，允许了！……不过，不能马上，等三年。”
　　这是意外之言。
　　“三年？……可有什么交代？”
　　“给我带件殉葬礼物来。”
　　“……”
　　“三年内把礼物准备好后再来，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一丰不会立即飞升成佛，会等着你赶来……懂了吗？”
　　一丰说得像是在猜哑谜，斧兵卫昂首仰望着一丰的眼睛一动不动，终于，他咧嘴一笑，回答说：
　　“臣领命。”
　　他跪伏下来。
　　四十多年来，驰骋疆域生死与共的这对主从，究竟约下了什么？……几天后，一丰于庆长十年九月二十日去世了。
　　那天，一丰临终时，召来世子忠义（因为一丰无子，收了其弟修理亮康丰之子为养子作为嗣子），将后事托付于列席重臣之后，特别交代道：
　　“斧兵卫对我山内家族而言，是功高盖世之臣。如今已然年迈，他或有任性之举，但任何他所做之事都不得追究。”
　　一丰留下如此遗言。
　　一丰的遗骸火化后被葬在了月轮山，取谥号为大通院心封传大居士。……藩国武士团的悲叹自不必说，就连大阪的丰臣家，更远方的德川家族也派来了吊唁的使者，至七七忌日为止的佛事都极为隆重。
　　就这样到了百日之忌的那天。
　　第二代藩主忠义为了参加佛事，在他的队列前往真如寺的途中，堵在路上的本地人中，有人向队列中的随从扔出了活鱼。……把活鱼扔进了前往参加佛事的队列。即使什么事都不发生，平日里也都是在抑制着心中愤懑的家臣们，遇上了这事自然怒不可遏，
　　“别让暴徒跑了！”
　　“阻挡者，斩！”
　　他们顿时奋起追击，马上将暴徒抓获。……性急的家伙已经拔出长刀，就要将人就地正法。这时，高闲斧兵卫听说这事件奔跑赶来。
　　“安静，安静，吵什么吵。”
　　“有暴徒。”
　　随从先锋队中，最是死心眼的堂上喜兵卫上前回答：
　　“他往随从先锋的队伍里扔了活鱼。明知这是前去参加佛事的队列，这家伙，玷污了主上的队列。”
　　“胡说，我没有扔。”
　　被抓捕的年轻人傲然叫喊。“鱼身上很滑。在我洗鱼的时候，鱼滑出手，飞出去了。人人都会犯错。是不小心飞出去的。”
　　“这家伙，居然还敢刁嘴。”
　　“不必多言，斩了。”
　　“等等，说了让你们等等。”
　　斧兵卫大声制止乱糟糟的家臣们，他说道：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不管是怎样都得查清楚了才行。把人带到奉行所【注1：奉行所】来，谁敢动粗我可饶不了他。”
　　“虽然您这么说，但为了警告土著，我觉得还是应该在此地将他就地正法。”
　　喜兵卫，似乎忍无可忍地说道。但是斧兵卫顽固地摇头，
　　“不行，带到奉行所来，我已明确下令了。”
　　如此下令后，他就离开了。
　　佛事结束后。……针对这年轻人的处置问题，重臣们开会讨论。田中孙作，西崎玄蕃，五藤靱负等人的意见最为强硬，
　　“这是明确刑罚的好机会。趁着现在换代的时机更改律令，必须立威以迫使领地居民归顺。应该将他处斩刑以警告领地居民才好。”
　　他们如此主张。
　　议论几乎就将获得出席在场的众人的一致同意，但其中有一人顽固地反对。那就是高闲斧兵卫。
　　“在下的意见不同。”
　　他来到众人中央说道。
　　“大通院大人生前，曾反复说过，不得施重刑。第一……领地居民不服从的理由，是因为仰慕旧主长曾我部氏的遗德，所以，也可以说是我们还没能拥有与长曾我部氏相同的德望。”
　　“如此大胆狂言！阁下享受本藩俸禄，却胆敢护着土著诽谤藩国施政吗？”
　　“不可恶语相加，在下乃是任性老人，在下有大通院大人，允许斧兵卫任性所为的遗言。”
　　“阁下打算以遗言为挡箭牌，行蛮不讲理之举吗？”
　　田中孙作怒气冲天，
　　“那么我孙作之类的，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在下告退。”
　　说完，他踢飞坐垫离开了。
　　五藤靱负，西崎玄蕃也跟随其后离去。……于是斧兵卫的意见糊里糊涂地通过，那名年轻人不久就被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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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奉行所=某行政管理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