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81、雪上加霜（2-2/9）

　　------丑态，岂有此理。
　　他五尺八寸的身躯，就像缩成了三寸，伊兵卫心中羞愧难当，真想找个洞钻进地底，或者化成烟雾消失不见算了。
　　------只不过为了那几文钱……
　　这是为了什么自讨晦气呢？那个客人一眼看去，身躯肥胖魁梧，穿着也挺讲究的，行李很重。应该是哪儿的富裕商人，看上去绝不是为了一点点钱会骗人的模样。却还会说出那种话来……伊兵卫心中如此想着，他出了茶屋打算回吉田，刚走出二三十米，身后传来了喊他的声音。
　　“那儿的人，稍微等一下。”
　　他转身一看，马夫和担轿的七八个人，其中有人还拿着拄杖和木棍，往这边追赶而来。他们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好像认为，他虽然身材高大却是一个窝囊废。他们赶过来后，马上将伊兵卫团团围住，气势汹汹地怒吼起来。
　　“我是土桥的权六，你这家伙到底是哪儿来的人？不知从哪里流浪来到这里，你想来干什么的？你是什么人？”
　　伊兵卫鞠了一躬。
　　“真对不起，我是叫三泽伊兵卫的浪人。”
　　“说谎！”另一名马夫在边上喊道：“------我是崖脚下的勘太，再怎么落魄，若是个武士，哪怕刀鞘里是竹刀，腰里应该也会插把长刀，敢看低我们，难道以为拿浪人就能把我们吓倒吗？”
　　“不，没有说谎，真的是浪人。”伊兵卫心中快哭出来似的，但他拼命解释说：“我当然有长刀，但插着长刀可找不到客人，真的不可能，客人们都好像会吓跑的。”
　　“废话，什么客人，我是瘤子八兵卫，这条大道也有商会，要想赚旅客的钱，得交钱加入商会，马夫和马夫，担轿的和担轿的结为伙伴才行，可你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混账东西，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有，不知廉耻的拉客抢夺我们的饭碗，来说说吧，是哪儿的谁允许你这么做了？”
　　“真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伊兵卫继续道歉说：“------我既不知有如此规矩，又带着病人，还没有其他的工作。”
　　“这家伙，还想狡辩！”
　　“别啰嗦了，打翻了他，喂山狗！”
　　随着这声叫喊，立刻有一人打了上来。伊兵卫抓住了那人的手肘，
　　“唉呀，请等一下，千万请别”他摇着一只手恳求：“我带着病人，我向你们道歉了，啊，危险，请停下来。危险啊，啊，对不起，还请，求你们了。”
　　他嘴里在郑重道歉，也绝没有打架的意思，可身怀武艺这事却是没办法的。轻巧躲避的手脚，都会打中对方的要害，所以对方飞出七八米远，被打得人仰马翻，那瘤子八兵卫发出像杀猪似的惨叫。于是他们更加怒火万丈，抡起棍棒，前后左右从四面八方打来。
　　“请等一下，请原谅，”伊兵卫向他们哀求：“------是真的，求你们了，还请别，啊，对不起。”
　　他抢了木棍，夺下柱杖。一共有五根，但他双手拿着那五根棍棒，鞠躬，道歉，对还扑上来的对手，左躲右闪，还高声大喊：
　　“来人啊，帮我让这些人停下来。”他大声叫喊。强者在求救，所以在旁边观看，那是相当有趣的场面。实际上，有一名武士，从刚才起一直将这情况，笑着看在眼里。那是一位五十来岁年纪，矮小个子身体结实，眼光锐利的男人。他那锐利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伊兵卫的动作，终于他脸上露出应该够了的表情，
　　“住手，混账，退下！”
　　他叫喊着，靠近过来。
　　“在下是箕山城小室青岳，住手！”
　　可能是相当有名的人物，他们听说来人是小室青岳，所有人都一下子跳着退了下去。有三个人倒在地上，正痛苦地喘着气，但就连他们也吓得跳了起来。
　　“在下在那家茶馆，听到你们商量的话，就从后面赶来了。”青岳断定似地说：“------然后全都看到了，但这一位不知本地习俗，带着病中的母亲有困难，还说对不起道歉了，你们却骂人，侮辱人家，以多欺少打人，真是些毫不讲理的家伙。”
　　“还请不要，”伊兵卫摇着手，“------这件事是我不好。”
　　“不，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青岳向他点头致意，继续严厉责骂：
　　“你们不明白，但这一位是武艺一流的高手，让他拿出真本事来，你们一个人也别想逃得过，在下帮你们向他道歉，所有人都过来这里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