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82、雪上加霜（3/9）

　　雪上加霜（三）
　　田代坐在被褥上，她担心地望着身穿裤裙的丈夫。
　　虽然还有些刚病愈的憔悴，但她年轻的身体好像康复得比较快，皮肤已经有了光泽，血色还不错，眼睛里也满是水汪汪的光彩，这些甚至给她增添了一种娇艳的感觉。
　　“那么，那位名叫小室的大人，是在哪儿认识的呢？”
　　“这个是那样的。”伊兵卫一下子无言以对，“------在那个商铺里，嗯，就一点小事认识的。他说我如此这样，那就去找他商量，结果就这样了，虽然我也拒绝了一次，但是。”
　　帮人搬货的买卖，对妻子是保密的。在山坡上发生的事自然也不能说。而田代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一点，而是自己丈夫即将前去拜访，小室青岳这个人是谁，以及前去所为何事。
　　“不会又是出仕的事吧。”
　　“难说啊。”伊兵卫咳嗽了一声，“------还没详细听他说，总之说是让我先过去看看，不过，就算是出仕的事，我也打算试一下。”
　　田代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丈夫的眼睛。
　　丈夫具有非凡的才能。学问涉及朱子学，阳明学，老子，武艺从刀法到枪术，薙刀，弓箭，柔术，棍棒，马术，游泳，而且（虽然学问不能算多高明）这些武艺却拥有无人能及，高超的水平，哪一项都能成为一流水平的教官……但与此相反，丈夫的性格却不能抵御任何人。他总是比自己的事先考虑其他人的处境，非常谦逊，同情心极强，自己的生活轻松的时候，会觉得对不起这世上的人，自己的生活艰难的时候，会认为其他人会更艰苦……因为他这样的性格，离开代代以两百五十石效忠的主家成为了浪人，自那以来七年多，他和田代一起一直都过着流浪的旅途生活。在这期间，他的才能被认可，差不多就能出仕的机会也有过好几次。但是因为这种性格（受着性格的阻扰）结果一次也没能成功。
　　一个人为了生活下去，多多少少总是要挤开别人的。但伊兵卫无法做到。眼不见还可以，但若是自己稍微挤开了别人一点，阻扰到别人，当他发现这样，那就绝不会继续占着那个位子。他会觉得对方太可怜，对不起对方，从而自己退身离开。
　　------丈夫无法出人头地，除非丈夫改了性格，绝对无法期待他发迹显达。
　　------但是，丈夫总是能给人带去幸福，本该属于他的位子，本来，他可以拿到的东西，他把这些都让给了别人……这就可以了，丈夫拥有罕见的才能，而且他用这才能，总是将幸福分享与别人，这就可以了。
　　丈夫至今还在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那是为了田代。田代出身于九百五十石准长老家族，她从小不知辛劳，在精心呵护下长大的。让这样的田代生活在贫困中，继续流浪的生活，这是丈夫无法忍耐的事。虽然他不能抢夺别人的位子，但却想给予妻子幸福的生活。他被夹在这两者之间烦恼不断，这些田代都很清楚。
　　------我这样就幸福了，绝不会再追求更多的东西。
　　她常常这么说，但丈夫在这方面还是同样，反复重复让人失望的事。这就是让田代难以忍受之事。
　　“哪怕一千次我也会去做。”
　　伊兵卫继续说道。他也知道妻子的心思。但这更让他奋起努力。
　　“……其他也有些理由，若不是太苛刻的事这次我就不打算计较了，好，我这就去一趟。”
　　像从妻子深情的视线逃离似的，他拿了扇子，出了旅店。
　　泷泽这个温泉疗养乡，是在从大道过去四里多远，刚进山的地方。走到大道边是名叫吉田的小镇，到箕山城区，越过山坡大约有十二公里。……伊兵卫来到吉田小镇边时，他想起到昨天为止，站在那里等待过山客人的自己的身姿，
　　“喂，三泽伊兵卫，得好好干啊。”他低声自语，“------因为在山坡上发生的骚乱，你已经不能再在这里做担货买卖了，去访问小室大人，可不能搞砸了呀。”
　　结果（估计是因为他站着停在那里）从对面牵着马过来的马夫，
　　“客人，您需要马吗？”
　　马夫向他喊道。伊兵卫转过身，“咦？”看到对方他吓了一跳。那是昨天在那山坡上，和他起了矛盾的那些人中的一人，那个叫崖脚下勘太的马夫。
　　“噢，没想到，你好啊，昨天我失礼了。”
　　听他这么说，对方吓了一跳，伊兵卫的穿着完全变了，武士身姿的他显露出英俊的风格。除了他微微下垂的眼睛，胖乎乎的圆脸上，那略带羞涩的表情外，简直就是另一个人。
　　“啊，大人，您好，那个”马夫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您好，那个，不得了，还请那个，多多包涵”
　　说着他慌忙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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