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77、菊公馆（十八）

　　说不上是阴天但也不怎么晴朗，令人忧伤秋日里灰蒙蒙的天空，还只是早晨却照射出像黄昏般伤感的光芒。正想剪下从四五天前刚开花的菊花枝条，手拿剪刀志保走下庭院，来到菊花园前她忽然停下脚步，就像忘了什么她就那样在那里茫然呆立。
　　哪株菊花都长出了茂盛，厚厚的浓绿叶片，花枝就像挤开这些叶片一起伸长而出，今年的花季有些迟，平时这正应该是赏花的季节，但今年这才刚刚开始开放，但清高的香味却更加鲜浓，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香味，------志保怀着被那香味醉到的感觉，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呆立，终于她好像丢了魂似地“交嘴雀只吃松子……”这么低声自语，然后被她自己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交嘴雀会吃松子，为什么说出了这种话？”说完，她才想起什么时候在私塾请青年们喝酒时的事，发现自己正在回想起这件事，“……对了，那时想说却忘了说的事记起来了，杉田大人说喊晋太郎过来，所以失去了把想说的事说出来的机会。……交嘴雀，用它那个交错的嘴插入松果的鳞片中能巧妙地剥出松子来，它的鸟肉之所以美味是因为它总是喜欢吃松子的缘故，……曾经这么听说的事想说出口，结果却没能说出来。”
　　庭院边矮树围墙外，可能是运往城区去的货物，四五个农夫路过。
　　“啊啊，好香啊，菊公馆的菊花开始开花了。”一个人这么说，有一人像是位老人，隔了一会，“……暖和的日子来迟了些，但是这种年份雪会下得多一些，就是说明年会是个丰收年啊。”然后慢吞吞的马蹄声，在道路上拐过弯往远方离去。
　　------那天早上也是在这菊花园里，听着围墙外路过的马蹄声，那是一个晨雾一直不肯散去的早晨……，志保忽然记起那时的事。------好像会有非常幸福的事那样的心情，被晨雾沾湿了手正在剪菊花，萱子也“气色挺不错”这么说，那之后收到了不知主人是谁的信，到自己决定去正念寺为止，那被鼓动的心情到现在也难以忘记，……那时如果去了父亲的墓前，和信的主人见了面，自己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啊啊，真的自己现在会是个怎样的状态啊。但是小松访来，结果还是没能去正念寺，然后自己定下了将自己的这一生都用到培养晋太郎身上去的决心。
　　------好像有什么幸福的事，那时的预感，虽然是偶然还真的成了真，虽然第一件幸福，连拿到手中都没能作到，但把晋太郎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每一天的幸福，确实是自己的东西。……虽然没能去正念寺，但那封信的主人也没离开自己的身边，那信的主人是谁，确切的事实终究没了知道的机会，但是那人一定会一直惦记着自己，关怀着自己，这么心想暗暗高兴的喜悦也是自己的。……这两件事都是在这菊公馆成长的，自己一直关注着它们的成长，但这两个现在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了。
　　------和那天早上一样，自己又一个人站在这菊花园里，好几个春秋，给与自己安慰，鼓励自己的东西，给了自己人生的意义，有意义的每一天那些东西，那些都已将不再回来，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吧，然后每当秋季来临，自己只是一个人在此观赏盛开的菊花。
　　当她想到这里，志保忽然昂首望向天空。……离去的两个幸福不会回返，但是这两个，哪一个都是在这菊公馆里成长的，在这里成长，离开了这里，弟子们被押送去江户之后的道路，去了小松那里晋太郎的道路，都笔直和这菊公馆的大门，志保的心相连，弟子们可能会被判罪处死，但他们的道路将被后续者继承不会断绝，晋太郎会在自己指引的道路上坚强地成长，两边都将有自己独自延续的将来，……自己绝对并非只是一个人。昂首望向天空，志保的心中，升起新的，深深的感慨，这时，从主屋传来萱子喊她明朗的声音。
　　“……大小姐，该给您梳头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产报文库，大日本雄辩会讲坛社发行【菊公馆】，194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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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译者周悟朗：为了出一本山本周五郎的书，暂停这里的更新三个月，这里等九月后再作安排。谢谢大家的支持。若有事请找译者周悟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