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71、菊公馆（十二）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从大路进门的途中晋太郎站在那里，------这里是关卡，没有路引的人不许通过，这么说着挡路，刚开始我是想糊弄通过的，但正想这么作，突然他居然拿出藏着的木刀，呀地打了过来，真吓了一跳啊。”
　　“噢噢，是这事啊，这个我也被打了。”另外一名青年笑着插嘴说，“……我第一次的时候带着桔子，所以这就是路引递过去了，结果，------拿吃的贿赂，好卑鄙的家伙，这么说着也被他用木刀来了一下。”
　　于是一个一个，我也我也是大家脱口而出，大部分人都遭到了同样的待遇，发现如此，大家都哈哈大笑，“……如此那更得喊来这里，大家一起报仇雪恨吧。”这么说着起哄。志保一下子没敢相信，就孩子的性格来说好像是顺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成长起来了，虽然有时也会显露出不似孩子那般十分意外明确的态度，但从未曾见过他有如此顽皮的一面，其实她觉得孩子这样的表现太少正有些不满呢，------如果这些是真的那该有多高兴啊。志保心中期待这是事实，她喊来了晋太郎让他一起来酒席坐下。
　　“哇哦守关大将出场了。”
　　有一人这么说，大家一起朝向晋太郎给他打招呼。
　　“今天轮到我们守关了。”
　　“这儿的关卡路引就是这酒，不喝下这酒可不会让你走。”
　　“还得来一下木刀。”
　　晋太郎没说话只是露出微笑。然后还是听着他们叫喊吵闹，忽然他转向志保，“母亲大人，大人这东西真奇怪呢。”好像很看不起的表情他说道。
　　“有什么奇怪的呢？”
　　“平时大家都挺老实的，但是喝了酒马上就那么有精神了，大家平时可都不是那么神气的。”
　　“唉呀，晋太郎，你怎么……”
　　弟子们毫无疑问受了当头一棍，一个人“服了”说出这话的同时大家都哇地笑得东倒西歪。志保睁大了眼睛，晋太郎从没说过像这样的话，一下子被这么多青年围困逼迫，以为他会脸红，什么也说不出来，没想到居然毫不畏惧，虽说只是个孩子的视角却抛出了如此辛辣的评论，------他居然还有这么不胆怯的部分，志保被不可思议的感动打动，她悄悄关注着自己孩子的侧脸。
　　“……小孩子的话挺可怕呢。”庄三郎忽然这么说。晋太郎离去，喝了不少酒以后的事，他说话声的语气有些不同，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
　　“喝了酒马上就会有精神，平时不是那么神气，……我们这样每月聚集来私塾一次，从国史开始学习，现在已经进入了检核幕府政治的阶段，这样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慷概激昂，唤起彰显大义的激情，但离开私塾，单独一人时还能保持这股热情吗？……在我们的血液中流淌的传统力量根深蒂固，我们的祖祖辈辈，食幕府俸禄，奉幕府为君主承恩，在我们心中根底存有这个观念，所以光只想越过这些，去掌握匡扶大义的精神都不是那么容易，像现在这样道同志合的人聚集在一起时所燃起的决心之火，当孤独一人时，回到那百年传统之中时，火势将会衰减，决心也极容易只成为空虚的东西，我现在感觉到这些真的痛心不已，我们的这股热情，希望不是只不过聚在一起时所产生的醉意。”
　　“请原谅我突然冒昧询问，”坐在边上的一位青年，突然十分认真的口吻这么问道，“杉田大人至今未曾成家结婚是否也有此意？”
　　“你问我为何不曾结婚的意义”
　　被突然问到庄三郎似乎有些困惑犹豫，而比他更甚志保心中一惊，然后不知不觉，竖起耳朵关注起庄三郎的回答来。
　　“怎么突然现在问起这事来。”
　　“我自前些日子就在想这件事，禅宗必须舍弃家族断绝亲属关系，那是为了追求超脱生死之道为前提的，也就是说，为了悟道首先必须和血亲俗缘断绝关系，对吧，和妻子亲属断绝关系，直白说来等于是否定了自己生命的存在延续，从父母传给子女，再从子女传给子孙，由自己断绝如此延续的生命传承，这才能开始追求超脱生死的‘道’，我们所追求的‘道’，将以，为大义殉死作为最终目的，那就不止是禅宗那样的求道，必须是比之更直接超越了生死才能开始。……实际上杉田大人现在，在百年传统之中只孤独一人是否能够保持慷概激昂的热情，不也这么说了吗，所以从这个意思来说，我以为您是从摆脱羁绊的这个意思来考虑，这才未曾成家结婚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