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70、菊公馆（十一）

　　吃晚饭时，吃完以后，小松的话都几乎没有停一直在继续。旅行来去途中的事，在长崎的生活，怪异的风俗和方言，还有山河风景等等，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喋喋不休，但那些都是志保不感兴趣的事，所以当妹妹的话唠结束，各自回去寝室时，已经把她给完全累垮了。
　　“以前不是那么浮夸的妹妹呀，”在被子里志保如此喃喃自语，“……那样可就让人担心了，那个性格到今日为止或许是帮助园部成长了，但是就那样将来说不得会害了丈夫，希望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
　　园部夫妻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然后不顾志保的固辞，还是带着晋太郎去了松本的城区，给他买下了一整套新衣服。……晋太郎是由萱子陪着一起去的，回来后萱子赞不绝口地说，
　　“哎呀瞧吧，买了这么像样的一套呢。”她马上摊开那些衣服，喊来晋太郎给他穿上。确实是贵重的好东西，符合妹妹的口味，色彩纹样都感觉很稳妥，是有品味的选择，除了稍微有些过分华丽外没什么问题的好东西，全部穿戴完毕后，晋太郎看起来似乎成熟了许多更加威武令人惊叹。
　　“哇，好出色。”志保平静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也挺喜欢吧，晋太郎。”
　　“嗯嗯，很喜欢，但是好像有些，太好了感到有些难为情。”
　　“是吗，太好了难为情是吗。”
　　“不是嘛，穿上这样的衣服，肯定会被大家笑话……光只是新的就会被笑话，上次换了双新足袋【注3：足袋】的时候，真让人为难呢。”
　　好像真的很为难，他皱起眉头的模样太可爱了，萱子不由地笑出声来。这时志保站起身，
　　“到这儿来一下吧。”她喊上晋太郎，一起去了佛堂。
　　“你收到了这套衣服真的很高兴吗？”暗淡的房间里对面坐下后，志保平静的声音这么问，“……回答我实话，真的很高兴吗？”
　　“是的，母亲大人，我想是这样的。”
　　“但是你母亲却不希望你这么想的，晋太郎，如果你还记着你母亲到今日为止教导给你的事，你应该不会那么想的。”
　　“如果是可以给你穿的东西，打点这么一身衣服你母亲也做得到，但是你应该还没忘记吧，你是个武士的孩子，将来你自己也将成为一名武士为藩国效力，所谓武士，那是必须有不可有丝毫的中断，无论何时都可以舍弃自己生命的觉悟，一旦有需要就必须当场死在那里的人。……只这么说听起来很简单吧，但是要养成这样的觉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在极幼小的时候开始就坚守粗食粗衣，耐寒暑，坚持锻炼身心，这才能成为不被任何困难折服的人，你听明白了吗，晋太郎。”
　　晋太郎回答说是，他垂下了头，志保望着孩子垂下的脑袋，“那么这身衣服就先收起来吧。”她说道。
　　就在这段时日，在忌日聚集而来的弟子们中，有人因为调去江户驻扎而离去，也有新加入进来的人，所以换了好几张脸。杉田庄三郎还继续在领导者的位子上，但青江市之丞离去换成了吉冈助十郎，另外时而还会有从其他藩国过来的人，……每当听说这种人事异动的消息，总是让志保想起那位信的主人。她曾经想过一定是庄三郎，但没有确凿的依据，所以只能说是十七人之中的一位，每次有人离去都会让她“……或许会是他吗？”这么想，“……不，他太年轻了。”有时会这么否定，这种时候的心情，也不过早已是十分冷静下来后的状态，稍不留神便会像在读一篇故事那样，甚至让她感受到脱离了现实的美好。
　　在园部夫妻从长崎回程转来那时的第二年二月的事。那天很少见地得到了五只交嘴雀，所以志保和萱子亲手料理，招待了忌日聚集前来的弟子们，至今为止也时常给他们提供过饭餐，但是拿出酒菜来还是第一次，大家都很高兴地在膳台前坐好。
　　“把晋太郎也喊来吧。”庄三郎向她这么请求，“……已经八岁了偶尔也该让他加入到男人们这里来，您好像对他管教得很严格，不过妇人毕竟还是妇人呀。”
　　“不，也不是这样啊。”边上一名年轻弟子露出脸来说，“……虽然那孩子看起来好像挺老实的，我可是被相当虐待过的，不，真的遭过很惨的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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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3：足袋=大脚趾分开方便穿木履的日式短布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