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72、菊公馆（十三）

　　“刚才的话让你这么联想那是我的错了。”庄三郎苦笑着说，“……我未结婚并非有什么特殊的理由，简单地说就是没有缘分，这里那里犹豫不绝就到了这个年龄，只是这么回事而已。”
　　“这是假的了，”吉冈笑着说，“……您应该有过好几次让人羡慕的婚事，就在下所知也，”
　　“别胡说，这种无聊的事……”
　　庄三郎慌忙打断对方，青年们都拍手笑了出来。志保这时感到一阵刺入心中的绞痛，不能这么想，她责备自己，但信的主人或许就是庄三郎的怀疑，又再次在她心中升起。不过庄三郎眉间毫无动摇，毫不在意地向刚才的青年说道。
　　“刚才那段关于超越生死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觉得这种想法不太对，禅宗追求超越生死，那是个人的问题，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能够大悟得道就行，为了超越生死观念舍弃血亲，首先断绝生命的延续传承，以此转换对生的观念，这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就这样到达了大悟的境界，也就达到目的而结束了。可是这样克服超越生死关头，实际上却不会带来任何有效的结果，而彰显大义并非是我们自己的问题，这是与整个国家民众相关的事由，并不会仅靠我们舍弃了生命就能结束的，我们的子孙后代也必须紧跟而上，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延续自己生命的传承。”
　　“虽然您这么说，禅宗的悟道会以个人的问题结束，这个观点是这样吗？”
　　边上有人这么提问，话题转去了宗教方向。志保在这时静静地离开了酒席。……这时她才知道，他们的聚会已经开始在探讨生死的问题。学习正确的国史，终究将到达批判现今幕府的体制问题，就算“忠义”这个概念，探究到底也将抵达同一个问题，宝暦六年，竹内式部受到谴责，明和四年山县大弐被执行死刑，所有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都在这一点。所以他们终究将到达这里，当然这也应该是早有预料的事。
　　------是啊，也不是未曾预料的事。回到自己起居室的志保，平静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至今的想法，------只不过通过他们的嘴听到了所以才让自己受到了震惊。然后，……为了彰显大义并非自己舍弃了生命就能结束，子孙后代也需要跟上，所以必须延续自己生命的传承。杉田这么说的话，十分强烈地击中了志保的心，针对“因为有抛弃性命的觉悟所以才至今未娶吗？”的问题，“……光只是自己死亡并不能达成目的，还需要后来跟上的子孙。”这么回答，这是想要子子孙孙为彰显大义一起奋斗的意思，那么为什么至今还没结婚呢，听吉冈助十郎突然脱口而出，------应该有过好几次让人羡慕的婚事，这么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就得有拒绝不娶的理由。
　　“……啊啊”志保就像心脏被扣紧了似的，发出呼叫，“……那么果然是杉田大人吗，不不，不会有这种事，如果是杉田大人他应该会直接说出来，就是在父亲还在世时，应该也可以向父亲直接提出愿望，……不可能是这样，绝对不会是杉田大人。”
　　否定不是他，或许就是想确认可能是他的这个怀疑，从那天晚上之后，志保的耳朵里不住地能听到“是杉田大人”这样的低声细语，而每当这时，她又不断急忙“不对，不是他。”这么在自己心中否定。那已经不是读故事那样被美化了的东西，而是让她感到被逼入了绝境那样苦闷的感觉。……就像曾经由不知名的人写来的信上那样，怀有自己并不美丽那种偏见的感觉，就算是女人也要在学问之道成名那样自大的想法，对男人不闻不问那种傲慢，丝毫没有像一个姑娘家那样的态度，因为这些阻挡了杉田的求婚，她甚至产生了这样强烈的自责之念，“……不可以就这样，”志保终于开始这么想，“……已经不能再这样含含糊糊放任不管，无论结果好坏，都必须将事实澄清，而且不尽快的话将造成再也无法挽回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