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69、菊公馆（十）

　　那是一种难以说明的感动。和在自己的关怀下晋太郎慢慢成长那样，亡父的弟子们也在向着和父亲的遗愿相同方向渐渐成长，这两项成长，在这菊公馆里正一步一步稳稳地进行中，而且两者都与志保有着极深的关联，像晋太郎是志保的孩子那样，弟子中也有一人，现在还在对志保倾心不负，……想起这些，她体内会升起一股热流，不知是喜悦还是颤震，会涌出一股无法区别说清的感动，志保不由地生出极想拥抱的感情。
　　到了第三年的冬天，第一次开始飘下雪花的那天下午，突然晋部夫妻回来了。那时志保正好在私塾那边，看着村子里的女人孩子们学习写字，------夫妻俩回来了，她刚从萱子口里听说，
　　“孩子呢，健二郎呢？”马上接口询问，“健二郎也在一起吗？”
　　“是啊，一起来了。”萱子没明白志保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好可爱肥嘟嘟的，长得很健康，您马上过来吗？”
　　“这节课还剩一点时间，等完了我马上就过去。”
　　志保恢复平静这么回答。只要健二郎健康成长就好，这样就不用担心晋太郎被要回去，平时总在脑中的什么地方，有像根刺钉在那里的感觉，现在完全清楚地被拔去消失了，她心中好像是这样。……女人孩子们的学习结束后志保过去主屋，只见夫妻俩让健二郎和晋太郎坐在前面，正取出什么零食那样的东西给他们吃。
　　“我们明天早上就得出发。”见过礼小松马上说，“……园部这回被伊势的藤堂家聘用，而且是驻扎在江户，本来得直接去江户的，但想到得来见一面就转来这里了，请别太在意客气。”
　　“那可太好了，这么说在长崎的求学有成果了呢。”
　　“不，还差很多，”晋吾视线低垂谦逊回答，“……该说是侥幸，有人介绍，以两百石这过分的俸禄被聘用了，不过兰学那边还不过只是瞧了一眼那种程度。”
　　“这种马上谦虚的习惯就是他的缺点。”小松怒其不争不满地打断他的话，“……本来没必要却自己低三下四去吃亏。到如今不知失败过多少次了，从今后也得改了这坏习惯，要知道这次和高田时相比，身份可不一样啊。”
　　志保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夫妻俩。和那时的两人完全变了样，两人都生气勃勃，充满了实现愿望后的喜悦，从衣服到梳头道具，也都用上了高贵的物品，小松发胖了一些，红润的脸色恢复了她姑娘时代的美丽，眉间甚至透露出傲气十足，自豪的神情。------因为身处的环境，会变得这么不一样吗，这让志保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妹妹的性格本就喜欢荣华富贵，是个若不能胜过他人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人。让晋吾去长崎求学，成功获得两百石俸禄，这或许也是她这性格促使她丈夫成长的结果，于是当实现了这个愿望的现在，如此自豪兴奋得意，但是人的生活没法躲避这人世间的转变，一直如此生活下去，万一遇上了挫折怎么办，------如果随着生活环境的变化连自己的心情也受其影响，那么将无法让丈夫的事业达到大成吧，……但是把这些事现在给出忠告，妹妹必定无法理解，志保这么心想，也只能由妹妹自身，去亲身体会才能有所理解吧。
　　“唉呀晋太郎，”小松这才发现那样喊出声，“……穿得真是好朴素的衣服呢，和服，裤裙都打着补丁嘛，而且这裤裙好像是外公的衣服吧。”
　　“是啊，我把父亲的遗物改了一下，”志保毫不在意地说，“……应该是穿得很旧的衣服，但是以前的东西质量挺不错，补补改改大概还能穿两年吧。”
　　“但这样太可怜了吧，再怎么说是乡下，让孩子穿这种面料的裤裙可就”
　　“没这么回事，无论哪里都会改父母穿过的旧衣服来用啊，礼服那又得另当别论……”
　　“农夫平民这样是没错，但是晋太郎可是武士家族的孩子呀。”小松探视着孩子的脸说，“……从长崎什么礼物也没带来，那么作为弥补，给你买身新的和服，裤裙吧，明天一起去城区吧，好吧晋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