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65、菊公馆（六）

　　园部晋吾是在藩国的学堂里担任助教的，俸禄有二十石加三人份口粮。他虽然胆小但对自己学问的才能却有十足的信心，他并不打算就那么点俸禄，一直埋没在乡下的学堂里，他心中有一颗，总有一天要以一流的学者闻名天下的野心。所以他不停地通过江户公馆里的朋友购买书籍，或者请求帮忙抄写，所需花费大得出奇，家里再怎么节约也难以维持家计。------这可就过不下去了，比晋吾更早，小松如此想到，------必须打开这个局面，有没有什么办法。正在这么考虑的时候，偶然的机会晋吾因为学堂的公事去了江户，在那里他发现被称为兰学的西洋科学在学术界开始被珍重，极受欢迎。当然还不存在专家，研究兰学的人也是极少数，但是只要稍微能看出一点新方向的人，都承认在不久的将来，兰学将形成一大势力。在表面上，现在还存在有幕府的弹压，但是这反而促成了兰学被珍贵的局面，各大藩国中已经有不少诸侯在暗中，对学习兰学的人开始给予援助了。晋吾将这情况了解得非常清楚后回来了藩国。
　　“……我是不懂学问的事，”小松继续说，“姐姐应该能够理解吧。我们打算去长崎。决定大约去三年，但是等他学成兰学为止，五年，六年都会忍耐。这期间就算做缝衣洗衣的工作，无论需要做什么，我都决心一定要忍下来。”
　　“那么就是说从今后，将新开始学习兰学了。”
　　“然后咬牙渡过这个难关，一定要让他所为一名闻名天下的兰学学者，所以就有了件想请求您帮忙的事。”小松这才看向姐姐的眼睛，“……要是去了长崎我打算从那天起就开始干活赚钱。可那样晋太郎就，……这孩子就怎么都没法照顾得过来。所以，有一个很任性的请求，能不能把晋吾寄养在姐姐这里。”
　　这时志保感到，自己从头到脚身上所有的血液都消失了一般。回到学问之道的事也好，去正念寺墓前的事也罢，都只成了一夜的梦想，那样的幸福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
　　“我清楚明白了。”志保明显感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低下头连朝向下方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养好孩子有些不安，但如果你们能放心托给我那就交给我吧。”
　　“啊啊，能答应我吗，谢谢，我想姐姐一定会这么答应的。”小松这么说着突然两眼闪闪发光，“……不过姐姐，这是我才想到的事，您能索性将晋太郎收养吗？”
　　“你说什么，他可是你们的长子啊。”
　　“是长子，但健二郎也是男孩，继承家业的事并没问题，姐姐至今一直没有结婚，今后也不打算再嫁去哪里吧。那样的话，索性把这孩子养大让他给您接班怎么样呢。”
　　“对我来说反正要培养他的自然没有问题，但这是你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现在你这么想，以后什么时候不会想到后悔吗。”
　　“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您愿意接受，这样也能让我宽心一些，这样我就能放下心来去长崎了，哎姐姐，如果您不觉得麻烦那就这样决定了吧……”
　　若能如此更好，晋吾在边上话不多帮着相劝。
　　商量的事就这样确定了下来，不用志保多想什么，小松按照自己的想法提出问题，一个一个确定下来，作出结论。“从今天起你就是姨妈的儿子了。”小松对孩子这么说，“……以前常给你说过，外公是闻名藩国内外著名的学者。你也必须好好听从姨妈的教育，成为能和外公并肩的学者。看你成长的结果，说不定还能重新再建黑川家族呢，你听懂了吗。”对着才刚满四岁的孩子，将这些他难以理解的话干脆匆忙说完，紧接着她又马上催促，快办志保收养孩子的仪式。
　　志保任由她摆布。心想正在这个时候在正念寺的墓前，写信那人一定正失望地在等着自己吧，------请您原谅。志保忍着心中的苦闷如此念叨，------这大概是亡父的意志。也请您这样理解，还请您忘了我的事。然后志保对自己发誓。
　　------这样我的人生之路就定下来了。我将注力于晋太郎的培养，抛弃所有一切，也要把他培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