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63、菊公馆（四）

　　确实，您不是这世上所谓的那种艳丽的人，信上还继续写着，------所以可能不能被世人轻易看清，但是和您接近，和您说着话，将会感到难以说明的美丽，能温暖人心的美丽，那种时候的您，连脸上都会显露出很少见，聪明机灵的感觉，大概您自己都没察觉到吧，而这不曾察觉则既是您的优点也是您的缺点。……自己现在也希望能迎娶您为我的妻子，这感情和六年前没有一丝改变，相反和您相处越久越让我更强烈地如此坚信，还请用您温暖的心，诚实地确认一下自己的意愿，因为自己有些想法所以这封信上也故意没有署名，如果我的这个愿望能被满足，明天七号的早晨十点，我将在正念寺，先生的墓前等候您的来临，在墓前的话我想也许先师也不会那么太过责备，如果到十点前您不来的话，……如果您没来，那么我将认为时机还未到来，我决心将继续等待到来的那时。
　　信上的字写到这里结束了。署名自然没有，也没有任何暗示信主人的印记，志保的心被扰乱了，生来第一次她感到全身热血沸腾，拿着信的手抖得令她羞涩不堪。相隔六年的岁月，但有人还毫无任何变化一直在热爱自己，曾把自己的感情托付于古时的诗歌，现在又突然，但却非常直爽，坦率地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压在志保胸口的苦闷让她难以窒息，------这是谁呢？想知道的是这个事。对自己如此倾心的人，不可能到如今一点也不露声色。心中这么想，她仔细地回想，但不知是因为对方隐藏得太深，还是自己不曾有过那种意识，就算模模糊糊的事也想不到能用来推测的记忆。
　　进了寝室后，那天晚上她一直难以入眠。二十六年来的生活，如果说是拂晓前被晨雾笼罩着的话，那么现在，正是破开雾霭，随着旭日东升，朝阳正将开始光芒四射的感觉。自己再如何期望也无法获得，早就断了念头的东西，同一天里居然有两个向她伸出手来。她只需要点头同意就能成为自己的东西，这是在心中单单想想就能满足，巨大的幸福感觉。幸福原来是这样的，志保好像第一次有了理解。
　　“……都二十六了才，”忽然这样低声自语，好像又马上否定似的，“不，就算到了三十，四十，如果知道能遇上这样的幸福，人是可以克服任何困难的。”
　　入夜后开始刮起的风，到了半夜发起狂来，后院里的松树林在不停地发出呼啸。平时的她会紧一紧衣襟，屏息聆听，但今晚，她的感觉却好像连这寒冷无比的松籁声响也在为她的幸福欢呼不停，------随着当时的心情，就连听风的声音都会有这么大的不同。辗转不停，志保忽然对自己的心情如此细想，她决定停止这些没有结尾的空想。
　　尽管没能好好睡着，第二天早上，志保还是很早就醒了过来。今天将开始一个自己新的人生，她从心底生出如此强烈的感情兴奋不已，这心情让她实在是没法静静地待在家里。走下浓雾笼罩的庭院，用小河冰凉的水洗了把脸。她已经决定按约定时间前去正念寺，一切顺其自然。这是父亲忌日发生的事，或许也是父亲指引的路，无论对方是谁，六年不变的感情，如果这次的机会还是不行还将等待下次，必须回应这真实的感情，------唯一担心的是，有好像在从别人那里偷取不属于自己的幸福那样的不安感觉。这在自己心中再怎么否定都无法消除梗在心头。
　　“不可以再像这样总是琢磨暗中的心思。”志保悄悄摇了摇头低声说，“……从今后所有的一切都得顺其自然，坦然接受一切去生活，这将是志保的新生活。”
　　吃完饭，让萱子帮忙梳好头，换上了和服。萱子并未惊讶，她很高兴志保有了这样的心情，忙活着帮她穿上衣服。
　　“您看看，只这么简单打扮一下就变得这么美了嘛，平时做做头发化化妆那也是一个妇人的修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