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54、丑闻（四）之一

　　我作了件蠢事吗？功兵卫自问。这可就越发陷进去了，不会被那女人随意摆布吗？不，他自己否定。不可以再弄虚作假，必须正面面对，樱子是为了什么回来的，有什么目的，必须确认清楚，他想到。
　　在那初雪的黄昏，他给了女人一些钱，让她准备好衣衫，穿得像样些再过来“佐野屋”见面。佐野屋是在柳町的一家料亭，有三座别院，就是因为在那里可以不在意他人耳目说话。------初雪，并未积留下来都融化了，第二天的今天路上没有一点泥泞，到了退下城堡的时候，他的助理寺田庄司走近过来，勘定审计什么时候换了的，这么问他。
　　“不知道。”一边作着回家的准备功兵卫回答，“勘定审计换人了吗？”
　　“您不知道？苅田被断绝家门的事也”
　　“不知道。”功兵卫站起身责备说道，“传闻该止于听闻，口传之际往往容易夸大其词。”
　　寺田有些没趣地低头看向下方。功兵卫见此不由地来了一股恼怒的冲动，为什么会发怒他自己也不明白，但他走近寺田一步。
　　“世间的传闻大多都是不负责任的。”功兵卫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说，“这传闻再怎么有趣夸张，对传播这传闻的人不会有一丝伤害，可对被传播的本人却每传一次都会受到伤害，会被戴上不正当的臭名。”他说到这里，对说着这些谁都清楚的大道理的自己突然感到羞耻，“总之，”功兵卫缓和了语气说，“------断绝家门什么的不是可以随口乱说的，明白了吗。”
　　寺田庄司没说话低下了头。
　　功兵卫退下城堡，回家后马上换上了便装，一身和服就出了门。他说晚饭会吃了回来，也没说去哪里。柳町在丙午年间大火灾烧留下来的那一带，再过去两条街的地方，那后面的树林一直延伸到稻荷山的山脚下，听说能常听见狐狸的叫声。想来是因为山上的稻荷神社里有一座小祠堂供着神使的狐狸，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传闻。到今日藩主去那里狩猎了好几回，除了野猪和鹿，从未有过狐狸的收获。
　　“不过，现在在佐野屋的别院里倒是有一只狐狸精，”他戴着头套包着脸自言自语，“得小心不被她迷糊住了。”
　　在最里面的别院房间里，樱子已近先来等着他。那儿已经摆上了两个盛着酒菜的膳台，樱子自斟自饮正喝得痛快。边上放着一盏灯笼，还有两个燃着火红炭火的火盆，樱子的身边有个架上了烫酒锅的小火炉，锅里正烫着两盅酒。
　　“不想被看到脸啊。”樱子见功兵卫戴着头套嬉笑，“还真麻烦呢。”
　　“已经喝醉了吗？”
　　“连这个才第三盅呢，我早已没法醉酒了，不过尽管如此这种店里也不会有烧酒，所以”嘿嘿笑着，樱子从火炉边拿出酒瓶给他看，“瞧，我买了带来了。”
　　估计是在旧衣店买来的，她身穿细条纹的和服，系着一幅有一些红枫图案的腰带，头发也整理过了。和她结婚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所以现在应该还只是二十八岁，但布满皱纹的皮肤，和瘦得皮包骨的脸颊，凹下去的眼眶，怎么看都没法看得出是四十岁以下。刚结婚时就算不上是个美人，现在就只能她极丑了。功兵卫坐下来，但没脱去头套。喝一杯吗？樱子递过来酒杯，功兵卫摇了摇头。
　　“还是老样子呢，都过去八年了，您可毫无变化呢。”樱子说，“没问题，您不愿意喝，那我就随便喝了。”
　　“先把事情说完吧，你想要我怎么作。”
　　“二十两银子。”樱子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左手一口吞下了杯里的酒，“那样我就离开此地。”然后马上，她两根手指改成了一根，“十两也可以，虽然本来是想要求五十两的。”
　　功兵卫咬牙切齿。这女人作为武士的妻子和人通奸出走。为此功兵卫被陷入了有多困难，多么艰难的困境，矢泽不用说，包括她娘家的斧岛也有多痛心，有多担心被世人所知惧怕受到谴责，几乎难以言表。而她本人却跑回来，本来是想要求五十两的但给我二十两，居然毫不知耻这么说。但是，功兵卫还是压下了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