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36、畜生谷（十二）之三

　　木户寨内是被禁止喝酒的。带刀在一个大葫芦里装了酒带来，晚饭时他要隼人陪他一起喝，但隼人以寨子的禁令为由拒绝了。六月十四日可说正值盛夏，但是山里黄昏之后气温下降，在隼人没火的房间里，还是感觉十分寒冷。带刀从葫芦里将酒倒入茶杯，就那样不加温倒入喝下，刚开始时他不断全身发抖。在火坑间就暖和了，但带刀在喝酒，所以隼人也没说换到火坑间去。水煮山蕗，味增嫩芽的酒肴，带刀也一点都看不上眼，“平时都只吃些这种东西吗？”他反复问了三次，主食他只用腌过的三文鱼泡了碗茶泡饭。
　　“看来没喝醉嘛。”边倒茶隼人边说，“去火坑间能有火。”
　　“不，在这里好。”带刀边用牙签剔牙边说，“让人把东西撤了吧，我有话要谈。”
　　隼人摇了摇响铃，喊来当值的人。等撤去膳台，带刀好像开始来了醉意，红着脸一边喝茶，问他西泽现在怎么样。没什么特别的事，相安无事为什么？隼人反问。带刀没回答他的问题，再问他，是否认得根岸伊平次。
　　“认得，在武馆里教过他。”
　　“没听说什么吗？”
　　隼人沉默着注视着带刀的脸。
　　“朝田大人的伤口之一，是从背后刺穿的，听说他向你这么说过，你还记得吗？”
　　“这不是已经结束了的事嘛。”
　　“不，有了新的事实。”带刀说，“听根岸说后我查了一下，从勘定部门提取五百两的好像也不是朝田大人，虽然用的是朝田大人的印章，但那印章好像也是假造的。”
　　“你为什么去查那种事呢。”
　　“你说为什么？”带刀很生气地看向隼人，“朝田大人是无罪的，决斗也有疑问的话，去作调查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那事已经结束了。------小池自己也这么说过吧。”
　　“我那么说是因为不知道有这些事实。”
　　隼人平静地起身打开了壁柜，从书橱里取出一封信，回来递给了带刀。
　　“这是我在江户收到的兄长的信。”隼人说，“日期是十二号，决斗五天前发出的信，你看看吧。”
　　带刀摊开信。
　　信里大约是这样的内容。------在勘定部门的出纳会计中，发现有盖了自己的印章，被非法取出了五百两的钱。不是临时起意所为，是有计划的犯罪，账本的操作也作得非常巧妙。是谁的手段从账本的作法马上就看出来了，所以私下约出去，就两人谈了一下。那男人承认是自己作的事，因为被阴险的商人欺骗钱拿去稻米市场作买卖了，他说到八月底应该就能有个结果。大概他是这个打算吧。但他怎么都不肯说出商人的名字，五百两这么多的钱我想他恐怕很难收回来。他有优秀的工作能力，是个平时连话都不敢说太多的胆小之人，好像也没有要好的朋友。只有结了婚第二年的妻子，和一个刚生下不久的孩子。再怎么大公无私正直的人，一生中一次，两次也是可能会犯错误的，我自己本身也有这样的记忆，隼人你也有过吧。这种时候常常只会在自己心中留下伤口，使人真的陷入毁灭的情况并不会太多。但是这个男人的情况却很困难。我是他的上司，所以我自然也有责任。我能负得起自己该负的责任，但想到那个男人的将来心中还是难以平静下来。钱是巨额，但也不是一定没有赔偿的办法，问题是怎样才能不使那个男人被毁灭。这事还未对其他任何人说过，只告诉你，也请你注意这一点。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只对你说这件事的。------大约写着这些内容。
　　带刀读完信，就那样摊放腿上，睁大的眼睛看着隼人。
　　“最后那一句开始我也没弄懂。”隼人说，“他只告诉了我的理由是什么，我想了想却没能想明白，就那样忘了，结果收到了兄长决斗去世的消息，之后来了回藩国的命令，在回藩国的途中忽然想起来了。------在丹后大人事件时，我和同伴三人商量计划刺杀江户家老，正准备脱离藩国出发时被兄长逮住了。”
　　那时自己十七岁，对刀法极有自信，是个不会思前顾后粗暴的人，独自陶醉在为藩国舍身奋斗的壮志之中。但兄长好像知道了，他逮住自己劝阻，但自己坚持一定要去作。年龄相差六岁，而且很意外兄长的武艺更高强，自己马上就被他给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