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417、畜生谷（四）之一

　　水晶般清澈冰凉感觉的山间空气，渗入全身上下，让体内各处的肌肉有了舒适的适度紧张。东边天空中压低的云层边缘，呈现出带有橙色的金色光芒，在这光辉之下，大佛峰山顶的岩石浮现出朦胧的轮廓。山顶的北边，耸立着一处如来峰。高出山顶有六，七十尺，那是一块像颗瘤那样突出的岩石，因为那边常有北风吹过，还有许多阴暗之处，到现在也还残留着不少残雪。
　　现在隼人站立的地方，是从大佛峰峰顶往西北方向下来一层的一块突出山崖的岩石上，那里是藩国之间的国境线，是和邻藩的国界线。那边还有些黑暗，岩石地面的陡峭山坡伸入白色浓厚的云层之中，除了那些白云外什么也看不见。------想要翻过这座山偷渡去邻藩，必须通过“木户寨”那里的那片山腰部分。在战国时代末期那里曾有过一座山寨，不过自从在那里建了木户寨也已经有了一百五十多年。因为那里是翻山唯一的通道，常常会来秘密移送物资的人，或者逃亡的罪犯，还有偷盗御用林木材的人，所以现在也还不是能放松警惕的地方。
　　太阳穿过云层升起，晨光映照得岩石陡峭的山坡闪亮刺眼。隼人回转回来，转去和走去木户寨相反的路，突然，从岩石后面闪出一人，两人差点撞上。但对方好像是在等着隼人过来，他退后一步行了一礼。
　　“我是西泽。”他说，“是西泽半四郎，我有点事想和您说。”
　　隼人看向对方。那是像在看枯木或者路边石头那样，毫无感情平静的眼神。
　　“如果是公事的话我听你说，”隼人说，“不过，公事以外的话就算了吧。”
　　“也许是这样，但和织部大人决斗的事，还是想请您听我说一句。”
　　“那事已经结束了。”
　　“求您了，就只一句话还请听一下。”
　　“不，”隼人平静地打断他，“公事以外的事我拒绝。”
　　然后他慢慢地走了过去。
　　和木户寨相反的那条路，绕过岩石是一条往左下去的台阶路，不久便来到了流放村的上方。前一天，隼人曾被人带着来过这里一次，所以他以为不会迷路，但来到一个拐弯之处，从背后传来“那边走错了”的喊声。回身一看是冈村七郎兵卫，他大步走近过来。
　　“黑暗中的飞镖，不可小心大意啊。”冈村含糊笑着这么说道，“外出时可得带上随从，山里很危险，何时从哪里飞出什么来可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呀。”
　　“你这被喊作恶人七兵卫的家伙，”隼人说，“没想到居然还挺心细不嫌麻烦的呢。”
　　隼人眼里又浮现出，像在看失去了双亲的婴儿那样，温柔的眼神。
　　“您知道我那绰号呢。”
　　“你可是我的弟子啊。”
　　“年龄可只相差三岁。”
　　“武艺也没差多少。”隼人说，“我想去流放村。”
　　“请这边走。”冈村手一挥。
　　在藩校的武馆，隼人曾教导过冈村。冈村的天分很不错，进步也很快，但他力量极大还是个粗暴之人，不断和人打架。就在隼人将去江户之前，在武馆和其他两人打架，打断了其中一人的胳膊，所以被横渊总教官逐出了武馆。
　　“逐出武馆的处罚应该快被解除了吧。”边走隼人边问，“那之后又犯了什么事吗？”
　　“差不多吧。”冈村说着，回身看向隼人，“------朝田大人来到这里，目的真的是为了来到那天晚上所说之事吗？”
　　“冈村是什么时候来的？”
　　“您想避开话题呢。”
　　“你的任期什么时候结束？”
　　“我的任期是一年，”冈村回答，“今年八月就能回去城区，但是如果自己要求也是可以延期的。”
　　两人走了一会儿，“我先告诉你，”隼人低声说，“以后别以无聊的怀疑和猜测，去监视别人的行动，------明白了吗。”
　　“得从这里下去。”冈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