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98、杀人犯（三）之一

　　既然是被称为荒神的，那也是一位神仙了。是神仙的话对小孩子做的事应该早就都知道，怎么会躲不过从窗口扔出来的茶水，还等到被洒到身上再发怒惩罚人呢，真这样那这位神仙太没用了。荒神，究竟是否是一位没用的神仙谁都不知道，不过连神仙，也没法躲过突然扔出来的茶水，那作为一个人，昂轩更可能躲不过了。六兵卫的脑里，无意识中开始闪过这个念头。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真蠢。”他眼睛看着远处的高空低声自语，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被自己追赶中的对手从后面喊住，我才像那个荒神呢，太无能了。”
　　愚蠢无能透顶了，这么自言自语，六兵卫对自己的惨状凄然泪下。这之后该怎么办呢，福井是回不去的，从藩国重臣拿来的旅费也有限度。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作劳工过活吗，------正当他这么胡思乱想着，本地口音很浓的方言，有人在对答的说话声传了过来。“什么，杀人犯，是真的吗？”有一人这么问，
　　“那么，谁被杀了吗？”
　　“还好逃掉了。”另一个声音说，“是个武士，还好逃开了，能逃开就好啊，对方你知道吗就像个恶鬼似的可怕浪人，那张脸看上去杀过的人绝不止十个，二十个人，不骗你，路上的行人大家都颤抖不停，四散逃跑了。”“噢---”最初那个声音说，“俺正想去城区，那浪人还在吗？”
　　“这会儿应该在笠松的土桥那边吧，”另一个声音说，“去城区只有这一条路，太危险了别去的好。”
　　既然如此也不是什么急事，今天就先回去了，最初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么说，两人的说话声渐渐地远去。这是在大道遇上的农夫们，四周十分安静，所以声音传到了这里，但杀了十个，二十个人的这句话，刺入六兵卫的耳中，他不由地再次颤抖了一下。
　　“但是，等等。”过了一会他这么低声自语，眼睛盯住了高空中的一点，“但是等等，等一下，这里有着什么，得好好想想。”
　　他的脸像一张面具绷紧，呼吸静静地变深。他将荒神推开一边。找对方大意的机会行不通，实际上这已经失败，失败的结果所暴露出自己愚蠢无能的惨状实在令人失望。那么，相反将这失败利用起来如何，只听见“杀人犯”这叫喊声，本地的人们就陷入了恐怖。刚才在大道上谈话的农夫，本来是因为有事要去城区的，听说有这么个浪人，顾不上办事转身回去了。只是听说，只是听说了这些事而已。
　　“是啊，”低声说着他坐起身，“我是个胆小鬼，和这人世间胆量过人的高手相比，像我和那些农夫们那样，胆小如鼠的人应该多得多，那样的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低声说着他露出了微笑，“是那样的话”这话今天已经说了第三遍，他这么责备自己，张着嘴，没说出声笑了。
　　“就用这一手，”他止住笑低声说，“我是个胆小鬼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所以到了现在也没必要再去顾虑别人的闲话，好，就用这一手。”
　　双子六兵卫站起身，将旅囊在肩膀上挂好，带上斗笠出了松树林。仁藤昂轩已经从这里经过走去了，那个大斗笠，还有那与众不同魁梧的身姿，在六兵卫的眼里马上就判断了出来。六兵卫快步追赶而去，然后在相距四十米远处缓下了速度。
　　“对，对，就这样摆出威风来吧。”六兵卫对着昂轩的后背低声自语，“能耍威风的也就只能是现在了，------你等着瞧。”
　　四周都被稻田围着的大路右边，有一个略高圆圆的小高坡，只有在那边因为有一片松树林遮挡着阳光，有了一块荫凉之处，那荫凉之处有一家小茶馆。他会进那茶馆，六兵卫想到。昂轩走进那茶馆，摘下斗笠，放下旅囊坐下来擦了把汗。六兵卫看清这一切后，走近过去在二十米处站停，大声叫喊。
　　“杀人犯”他叫道，“这个男人是个杀人犯，他在越前国福井藩杀了人逃到这里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杀人，危险啊。”
　　六兵卫同样的话叫喊了三遍。写小说这之后的描写挺麻烦的。听见那叫喊声，和昂轩站起身来的同时，从茶馆的后门一位弯了腰的老婆婆，和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嫂逃了出来，只见她们往那略高圆圆的小高坡，圆山岗逃去。
　　“住口，”昂轩大声反驳，“我有我的理由斩杀了加纳，我不会逃跑不会躲避，我留下了会走北国大道去江户的留言，有讨伐者前来是预料之事，你是讨伐者的话那就冲我来，我们决斗就是了。”
　　六兵卫一边往后慢慢退却一边大骂，“才不会上你的当，什么决斗，砍杀决斗的话注定会是你赢，但我有我的办法来完成任务，你这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