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89、土罐（四）

　　木村外记这是化名，就如绢依所说真名是荒木又右卫门【注3：荒木又右卫门】，他是怎样一位人物应该不用再多记述了吧，但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那是因为，……去年，也就是宽永十一年十一月，他仗义助妻弟渡边数马，在伊贺国上野的锁匠铺路口斩杀了仇敌以河合又五郎为首的数人。这虽然只是一件武士报仇雪恨的决斗，但和其它事件不同背景并不简单，河合一党有德川家族旗本【注4：旗本】的庇护，而渡边和荒木也有诸侯为后盾，其实是在即将稳固下来江户幕府统治的封建制度下，因为旗本和诸侯之间的对立，以此事件为中心所形成的一个政治漩涡。在江户幕府恰当的处理下最终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但斩杀了河合，那庇护河合的那些旗本，现下正在追寻荒木，渡边两人打算报复那是必定的，所以幕府在暗地里下令上野城主藤堂大学头【注5：大学头】（高次）保护他们两人，就是将两人藏起来等事件平复下来的意思。藤堂家族不用说非常愿意接受这差事，甚至都想将两人收入家族的家臣之中，所以对他们则以贵客的身份相待，还给又右卫门准备了住宅，并委托他教授家臣们刀法。因为在报仇时就接受过藤堂家族的支援帮助，还有这周到热情的招待，让又右卫门很是为难，那是因为他被夹在，旧主本多家族之恩和藤堂家族之情之间了。来新宫的旅游，本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好确定自己的去就。
　　出了万字屋从街道往北，笔直走去将抵达熊野河的河流，从那里往下游过去，几乎顺着河流有一个不太高被称为日和山的小山丘。绢依忐忑不安的样子，不时回头确认后面跟来的又右卫门，在令人气喘陡峭的山坡往山上走去，比试已经开始了。……这是一片将树林采伐出来大约有一千五百平米大小的草地，七郎次手持木刀摆出架势叉腿站立在中央，而对方一名武士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同伴的两名武士稍微离开两人一点正好在大约两人的中间站住，他们屏住呼吸注视着两人的比试，闲散的草地和正在比试的人们头上，落下冬日灿烂的阳光令人觉得刺眼。
　　“……别出声。”又右卫门制止绢依说话藏到了边上的松树后面，“别出声先看着得好，”“但是没问题吗……”又右卫门没有回答。他正在惊叹七郎次摆出的精妙架势，虽然不合规矩，完全只是独自的风格，但随意摆出中段【注6：中段】的木刀，收拢双手跨出半步这身躯的姿势里，将田宫流中“结鞭”的架势更简易直接有效地摆了出来，那是从本吉权之充的修炼中自学得来的东西，内藏着熊熊烈火般的斗志有着压倒一切的气势。但同时对方的武艺也绝非一般，针对对方的木刀竟然拔出自己的长刀相向，这也表现出他作为武士的果断，摆出正眼【注7：正眼】这普通的架势，相对七郎次的猛烈气势，却有如湖泊平静的水面一般，而且他那平静的姿态里，像似知道对方的实力，看透了对方所能发挥的极限那样，如果在武艺技能上相等的话，在气势上显然后者更胜一筹，……又右卫门忽然右手抓紧了自己的裤裙，于是这动作就像是开始的信号，七郎次狂叫一声向前踏出一步，武士往后轻飘退后，七郎次如同飞鸟一般杀近武士面前，这瞬间不再迟延一秒，“胜负已决”又右卫门大声叫喊。突然之间响亮的声音，正要反击砍杀的武士也好，杀近对方面前的七郎次也罢，都像被弹开似地一跳，往左右拉开了距离，他们同时看向了这边。又右卫门朝向绢依“你先回去”说完，他从松树后面出来慢慢地走近四人。然后他对七郎次不看一眼，对三名武士平静地微微点头，“……虽然有些无礼，刚才一直看着这场比试，在下以为下一刀这人的性命将不保，所以顾不得礼节出来劝停了，胜利者毫无疑问是你们，虽然在下所作多余，能把剩下的交给在下吗？”“别胡说八道。”七郎次忍不住说道，“不知你是什么人，胜负还未决出，和你没有关系滚一边去。”
　　又右卫门回身看向他，看不出深浅，给人千斤之重压力的眼神，五个呼吸之间他盯住七郎次的脸，然后又右卫门再次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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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3：荒木又右卫门=日本武士社会有一个武士必须有仇必报的原则，未能报仇的儿子甚至无法继承父辈的家督官位，荒木是作为助妻弟成功报仇的侠义豪杰而闻名的剑客。
注4：旗本=直属家臣。
注5：大学头=贵族官位，从五品。
注6：中段=刀尖对正对方胸膛的架势。
注7：正眼=将刀对准敌人喉咙，正面对敌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