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应》残暴的王大爷

43、来，拍个照！

　　呆在实验室的时候，李源一天跟方非说不了几句话。

　　这一点，李源和李春很像。

　　方非回去之后，李源一天发十几条消息。

　　方非想，这可能就是闷骚吧。

　　说到闷骚，方非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了看此刻匍匐在地面上，姿势别扭的某人。

　　自己怎么老是招惹这类人呢？

　　难道自己把闷骚写脑门上了？

　　刘来需要把头放在和甜菜茎同一高度，头发几乎是贴着地面，这样一来，胳膊腿怎么放都碍事，刘来不得不经常地扭动身体，以保证身体的各部分零件能够血流通畅。

　　姿势不太美观。

　　方非转过头，视线从刘来的屁股上移开，重新神游，接上刚刚断开的思绪。

　　李源发来的消息大都没什么逻辑性可言，就是一些烧杯或者试管的照片，然后再说一些零零散散的实验原理和过程。

　　说实在的，方非看不太懂李源发的东西。

　　原理和过程，书上都有，找不着书还有一堆文献呢。

　　方非看着这些不知所云的文字，想半天也想不出怎么回复。

　　不回复不行，太敷衍不行。

　　方非坐在地毯上，思来想去，只好把相关文章发给李源。

　　每天都这么重复着，方非后来也不再纠结，随手就回复了，就是周末见李源，有时会有一种见网友的感觉，其他倒没什么。

　　方非不清楚自己是否到了一定的年纪，有时看着李源小心翼翼的样子，会有母爱泛滥的冲动。

　　李源很乖，几乎是幼儿园小朋友的那种乖，他每次说话时，嘴巴都会无声的动几下，好像事前打草稿一样，然后再看着你的眼睛，腼腆地笑着说，语速很慢，语调很平。

　　方非有时会忍不住想，八十岁的李源会是什么样子呢？还会和现在一样乖吗？如果不会，那摧毁他的温柔的将会是什么呢？

　　为什么生活呈现给你一种美好，而你却想着怎么摧毁呢？

　　方非不喜欢自己暗中揣测别人的生活轨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虽然很多时候都没能忍住。

　　渐渐的，李源和方非开始一起吃饭，偶尔也聊一些别的东西。

　　这主要是因为李源有礼貌，或者说是克制，他永远不会问过火的问题，永远都是温吞的，就像聊一聊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对李源，方非没有太多戒备。

　　方非和李源吃过饭之后，傍晚时会在操场上散步。

　　方非原本不喜欢散步，她以前做实验的时候，作息没什么规律，想起吃饭才吃饭，有时候一天一顿，有时候两顿，睡觉就更不必说。

　　以前在学校时，方非有时住实验室，有时候回家，回家都是晚上回去，那时候地铁已经下班，方非就自己走回去，她走夜路很快，一般五十分钟就可以到家。

　　可能因为是路上漆黑一片，人只能专心走路吧，方非想。

　　这样想来，和李源一起走走，好像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样子。

　　如果是十六岁的方非，此刻她应该会头头是道的和李源谈论一番，兴许还会谈及爱情，梦想，人生等等。

　　二十五岁的方非，无话可说。

　　方非脸上没有表情，心里也没有波澜，李源很安静。

　　两个人呆在一起时，沉默的时间占了大部分。

　　方非不觉得尴尬，方非跟谁在一起都不觉得尴尬。

　　方非不再琢磨李春的意图，无所谓了。

　　好像很复杂的故事，讲起来也没有多长。

　　太阳越来越大，方非对着墨绿色的远山打了个哈欠。

　　“哎，你选专业的时候为什么选生物啊？”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甜菜叶子里传来。

　　“因为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方非笑着说。

　　“就为这？你这敷衍我也太明显了吧！你们科学家都这么不相信群众的吗？”刘来吭哧吭哧的质问。

　　“因为我当时觉得，人应该了解这个世界，以一种十分科学的方式。”方非眯着眼睛，望着太阳。“真要细说，还真说不清。”

　　“那您粗浅地讲两句？”

　　“那我问你，你了解你自己吗？”

　　“嗯……不了解。”刘来十分谨慎且配合地回答。

　　“是吧。”刘来回答的那么干脆，方非有些始料未及。“那你了解别人吗？”

　　“不了解。”刘来肯定地回答。

　　方非笑了：“是吧，那你看一个人什么都不了解，活着是不是有点……有点虚。”

　　“你要是学了生物，你就能看到一棵树，一根草，它有什么结构，什么组织，它怎么发芽，怎么长大，它的细胞长什么样，细胞里面有什么东西，长什么样，有什么用，这些全都知道。我就觉得我了解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上，那我就真真正正的了解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心里就踏实很多。”

　　“有道理啊！”刘来没想到方非能说得这么通俗易懂，虽然逻辑古怪。

　　方非又打了个哈欠，有道理，确实有道理，以前方非真是这么想。

　　只不过现在不是了。

　　“休息一会儿吧，温度太高了，影响数据。”

　　刘来艰难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别说，这地方风景还挺好看的，绿油油一大片，看着舒服，好地方！”刘来伸着懒腰感叹。

　　“下午再来吧，先去吃饭。”方非拿着记录本，往回走。

　　“去哪呀？那个小学弟不来了？”刘来紧跟在后面。

　　“去王伯伯家。我让李源把东西放那儿了。”

　　“有组织！有纪律！不愧是干大事的！”刘来屁颠屁颠地拍马屁。

　　方非见识有限，没有应对这种局面的经验，只能装听不见。

　　“等等，等等，我拍个照片。”刘来在地头上顿住脚步，举起手机，认真地找角度。

　　“我发现，你好像没有拍照片的习惯，女孩子不都喜欢……”刘来转过身，换了个角度。“不都喜欢自拍吗？我没见你拍过。”

　　“嗯。”方非简单的肯定。

　　“为什么不喜欢拍呀？记录生活，记录点滴，多好啊，没事儿还可以修修图，是吧，修身养性，一种现代人独特的，美的享受！”

　　“可能因为懒吧。”方非笑着，看着刘来举着手机，像是找信号似的。

　　刘来转过身，举着手机，镜头对着方非。

　　“来，拍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