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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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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沉钟头脑一热，竟是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去。
原本他底子就不差，只是在凌澜那变态的衬托下，逐渐暗淡被遮掩了光辉而已。
他也曾是梦归山的孩子王。
这三个字，听起来简单，可却是实实在在有分量的一个称呼。如果细心观察，便不难发现，能被其他娃娃推崇信赖的那些孩子或许性格各异，但在为人处事上大都有着相似的地方——比如大方，机灵，身体素质高。
不自私自利，不斤斤计较，才能广交善缘。这在成人世界里通行的原则，在儿童里面也同样适用，没人愿意跟吝啬鬼相处，哪怕是天真无邪的娃娃，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而机灵，便意味着头脑灵活。他能不负众望地想出最好的玩耍计划，能在闯祸时四两拨千斤地带领大家避免最坏的后果，也能在小团体闹矛盾时充当和事佬与粘合剂，那么，这个孩子即使不是领头人，也绝对会处于圈子里的核心地位。
而最后一点，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谬——这算什么，身体再好，不过莽夫罢了，又如何担当领袖之位？换句话说，没人会敬仰一个只能在爬树拔河中拨得头筹的领导者。
可这正是儿童与成人的世界最大的区别。
他们未曾经过尘世沾染，未曾亲身体会到世间险恶，不明白有时候□□上的强大并不代表一个人可以无所不能，不明白比起拳头，人们更要用计谋在世间立足，不明白这世上有时候最可怕的并不是武力，而是人心。
也正因如此，他们单纯，他们简单，他们无畏，他们直白疯狂地崇拜着强者，以成年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就像小女孩总是叫嚷着长大后要嫁给盖世英雄，小男孩做梦都想变成奥特曼或蜘蛛侠，一个道理。
某些时候，最后一点甚至凌驾于其他一切之上。
而在梦归山，在每个娃娃都会个一招半式的情况下，这一点更是被无限放大，他们的原则也更加简单粗暴——想当老大？可以。打得过我，我就服你。
就算成熟稳重如凌澜，捍卫话语权的方式也只能以强悍的武力为前提。而其他大方聪慧等一切优良品质，都只能是锦上添花。
……
毕竟也是曾经领导过梦归山娃娃军的人物——就算脾气冲动了些，一时的爆发力也不容小觑。
而岳沉钟显然是平时小看了自己。
所以，待他头脑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后，便陷入了沉思。
谁能告诉他……这尼玛哪儿啊？！
之前思绪混乱时不觉得，停下来之后才猛地发觉双腿早已酸涨不堪，腿根处由于长时间剧烈的奔跑微微打着颤。
不过风中凌乱的岳·熊孩子·沉钟并没有明媚地忧伤太久，因为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他抬手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咬牙切齿地一拳锤在了地上，眼中满是愤懑与怨恨，又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
好啊，凌澜欺负他，现在连老天都看他不顺眼了是不是！
……话虽这样说，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他咬着牙，拖着废了似的双腿，一路寻找着避雨的地方。
可在这偌大的山谷里，除了山崖峭壁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连东西南北都辨认不清，找到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又谈何容易。
那密不透风的丛林情况倒是好些。暗谷里树木大多长得高大茂盛，枝叶也是遮天蔽日，在里面避雨总要比在外面淋着强。
可岳沉钟却有些犹豫。
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娃娃都从小被耳提面命教导着一句话——慎入熟山，勿进生林。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训诫总归有它的道理。山上人烟稀少，兽物便多，其踪迹不定，常隐于林中，探者稍有不慎，就易有意外发生。虽说现代社会中已少有人烟覆盖不到的地方，可在某些偏僻的深山老林里，依然时常会有猛兽伤人的事例发生。
更何况，山林里危险难测的，有时不仅仅是兽物。
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随着衣衫逐渐被打湿，贴在身上冰冷的触感让男孩有些暴躁起来，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脚下无意识地绕着圈子，他皱眉看向那一片绿蒙蒙的浪潮。
去？还是不去？
片刻后，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神色坚定起来。
用力抹了把脸上雨水，男孩大踏步走向丛林。
……
果然，这林里雨势正如预料般小很多，岳沉钟不由得庆幸起自己刚刚的决定。
丛林边缘处有个山洞――说是山洞，也不过就是个略略向里凹陷的石坑而已。虽也不大，可庇护下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等雨停了，他就马上出去，想必也遇不到什么危险。
他一遍遍地宽慰着自己。
可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原本天气预报中只是小到中雨的降水几乎已发展到了暴雨，倾盆而下的雨幕重重地砸在地上，天地间一时仿佛只剩下永不停歇的雨声。
他不经意地一低头，发现石坑外面的泥土都已被雨水冲刷了许多。
岳沉钟沉默着蹲下来，那一刻双腿传来的胀痛感觉让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身上又冷又潮，难受得很。
他不免有些后悔。
外面一片白蒙蒙的雨幕，遮掩得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男孩左耳微动。他朝那个方向微微侧过头，眼神疑惑。
那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可雨声太大，他也不敢确定是否听得真切。
正在思索之际，一条蛇从脚边飞一般地窜过。
岳沉钟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小在山林里长大，他爬树翻墙下水摸鱼样样精通，一身武艺都远超他人，可就只有一个羞于启齿的秘密――怕蛇。其实放在外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就连身强力壮的成人冷不丁看到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可问题是……这是梦归山啊。
要知道在他们这群人中，连一向娇气的莫小花都能面不改色眼疾手快扎蛇七寸，若是让小伙伴们知道他竟然还怕这玩意儿，那还不笑掉大牙……他还怎么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
天知道他每次强装镇定接过小伙伴们递过来的烤蛇肉时心里都在喊妈妈。
……没事没事，不就是条蛇吗，哈哈有什么好怕的。
地面上已空无一物，仿佛刚刚那个过客只是一场幻觉。岳沉钟哭丧着脸一遍遍安慰着自己，倒也颇为奏效。
“刷――”“刷――”略略放松下来的男孩脚下又是两条长蛇窜过。
……
十秒钟后，遮掩在雨幕下的隐蔽山洞里猛地弹射出一个炮弹似的黑影，将身后乌泱泱的逃亡大军都惊得停了一瞬。
“啊啊啊啊啊啊有蛇啊！”
因后空翻用力过猛，来不及卸力的岳沉钟摔了个很毁自己光辉形象的狗吃.屎。
晕晕乎乎地抬起头，却发现眼前多了四只脚。
这强劲有力的下盘……
这浓密黑长的毛发……
这温热湿润的吐息……
岳沉钟：确认过眼神，这应该不是人。
这，这他妈是狼吧？!
更让人心悸的是，面前似乎……不止一头狼，乌泱泱的影子在雨幕中影影绰绰，让人心底发寒。
身体比脑子行动得更快，他双臂猛地一撑，顿时一个后空翻加空中转体，干脆利落地朝来路跑去。
去他妈的面子，还是小命要紧。
身后的野兽们却穷追不舍，仿佛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疯了似的朝他奔来。
距离不断缩小，爆发式的奔跑让他渐渐体力不支。
岳沉钟感到一丝绝望。
他不想死啊……他若是死了，凌澜那厮还不得得意死。
以后梦归山岂不是彻彻底底成了他的地盘？
小伙伴们也会渐渐把他忘了吧。
还有莫小花那墙头草，本来就整天澜澜哥哥长，澜澜哥哥短的，他若是没了，她还不整日都缠着他……
他顿时觉得心里闷闷的，莫名难受。
这样一想，身体里仿佛又涌出一股力气，让他快速奔跑起来。
突然，他眼前一亮。
前面树林变得茂盛了，树也不再是极笔直的那种，枝桠较低，树冠也极为庞大。
十米……五米……三米……
在靠近的那一瞬间，他用尽全力向上一跃，双手紧紧抓住一根横生枝干，一个反转，眼中天地颠倒了一刻后稳稳坐好。
完美。
不是他吹，就凭刚才那波操作，他能给自己打满分！而且他敢打包票，就算凌澜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为何能如此优秀！
习惯性和凌澜一较高下并被自己深深折服的岳沉钟全然忘记了身后的兽物大军规模有多庞大，而他所安坐的这根枝桠太低，根本承受不住。
所谓乐极生悲，无非便是在志得意满之时局势反转。很快岳沉钟就被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现实狠狠抽了个大嘴巴子。
一瞬间的失重感袭来，他惊慌地晃动着手足，却已是无力回天，耳边似有破空之声传来。
看着底下将地面堵得水泄不通面目狰狞的兽群，他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身体似乎被长物席卷，腰间一股大力传来，以雷霆之势将他高高抛起。
他诧异地睁开眼，仓惶转头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他平生最厌恶的那人逆着雨线与天光，正手持长鞭，高高立在枝顶，眼底似有波澜。
那一刹那，宛若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