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龙胆小筑 ...
-
这是一处极其简朴的屋舍，角落的一盏纸灯中，罩着一支幽幽燃着的蜡烛，浸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百合幽香。
魏无羡茫然。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看起来好像不是蓝湛的房间……蓝湛怎么样了？
【“我在。”】
魏无羡乍闻此声，浑身僵住了，蓝忘机的声音近在咫尺，而且像是直接响在了他的耳畔。他稍稍侧目，有一个蓝忘机正坐在他身侧。
是渺相。
魏无羡松下心来，然后趴在手臂上，兀自发笑，欣赏起了蓝忘机的昳丽面容。
【“魏婴，不必多虑。”】
魏无羡答：“好……”
眼见蓝忘机的渺相忽然伸手过来，魏无羡直直看着那只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手，竟恍惚产生了错觉，仿佛他真的感受到了有那么一只温暖的手掌，正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有如灵药，魏无羡的眼睑再次慢慢闭合，重伤难愈，他又要昏睡过去了。朦胧之间，似乎看到渺相倾身下来，没有看见渺相在他鬓边烙下了一个吻。
屋角的百合香烛幽幽亮起一道流光。
日光照在魏无羡脸上，他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看见一片横梁。下意识掀开加厚的被褥，坐起身来，双足落地时，他忽然望向了门口。
不知为何，他心里好像知道，门口好像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于是他下床，就着袜子，未着鞋履，嘎吱嘎吱的踏着木板，走过去打开了门。
冬日漫漫，屋外下着小雪。
姑苏的雪，细密又秀气，却还是将院内一应景象尽数铺白，只有院墙下几丛草叶交错间，露出几分墨绿的颜色。
魏无羡眼里只有那个端庄跪坐在门口的孩子，他开门的时候，恰好与他那双澄澈的淡色眼眸对上。
魏无羡乐了，笑道：“蓝湛？”
“你是谁？为何在此处？”他眼里带着对陌生人的戒备、疑惑，以及深藏着的一丝好奇。
魏无羡忍俊不禁，他没想到，小时候的蓝忘机竟然这么冰雪可爱，一边笑，一边忍不住把他抱了起来。
在冷天里跪坐许久，小小的蓝湛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又冻僵了身体，半分反抗不了，直接被魏无羡抱进了屋。
关门遮去室外风雪，魏无羡才忍不住搓了搓手，贴着小蓝湛受了冻后有些不正常的通红脸颊。
热度从掌心传来，温暖了冷冰冰的脸蛋。小蓝湛从来没和人这么亲近过，也从来没想过，原来一个人的怀抱里竟然是如此的温暖、舒心。想要挣脱，却又有些不舍。
小蓝湛问：“你是谁？”
魏无羡逗他：“我是谁？你怎么不知道呀？明明你叫我来的呀！”
小蓝湛一愣，随即反驳道：“我不认识你！怎可能会叫你来？”又怎么会让你，住在母亲的故居？
但是但他转过去，看见魏无羡一脸粲然的笑意时，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就不说话了。
“怎么又不说话了？”魏无羡好像发现小的这个容易戳出回答，就偏偏要凑过去面对着面看他。
小蓝湛又朝另一边撇过头。
魏无羡佯装伤心，伸手暖着他通红的耳朵，蓐过他的头逼迫他看自己，道：“你怎么这样啊？”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要我跟你回云深不知处的呀！”魏无羡凑近了，笑得更开心。
“我不同意，你每次见我都要说一遍呢！”
“我现在，不就跟你回来了吗？”
“你开不开心呀？”
……
天色已晚。
“忘机……”
呼唤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不真切，小蓝湛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魏无羡跟着他刚走到屋门口，他就出不去了，小蓝湛站在屋外回头，没有离开，只是直直地看着魏无羡。
魏无羡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问自己：你还会在吗？
魏无羡也问自己：我还会在吗？
天罗地网的世俗将他的情爱禁锢，留下了一颗种子，原本压在心里的妄想，开始疯狂地抽枝发芽。
他很想，很想，就这么答应他。
而魏无羡只是笑了笑，回答他：“下次再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魏无羡身后，木案几前，一个忽然出现的，端坐着的女子虚影，看着他们，淡淡微笑着。
小蓝湛朝魏无羡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喜意，出门消失在雪中。
小筑随着虚影渐渐模糊消散，光芒隐匿，他重新浸没于黑暗之中。
病榻之上，蓝忘机睁开眼。
……原来，只是一场梦。
龙胆小筑。
“梦里那个，是小时候的蓝湛？我怎么会知道小时候的蓝湛长什么样子……还怪可爱的。”
魏无羡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小小的蓝湛，通红着耳朵的样子还在他眼前浮现。
他凝望着屋角燃尽的蜡烛，福至心灵，心底忽然涌上一阵又暖又涩的情绪。他没见过姑苏的雪，也没见过小时候的蓝湛。
现在他见过了，那一定是这间屋子的前任主人留给他的一份礼物。
木门推开，魏无羡侧目，蓝曦臣进屋合上了门。
“无羡，你醒了？好些了吗？”
魏无羡答道：“我好多了。”
蓝曦臣步至角落烛台，拉开烛台下的抽屉，看着空空如也的屉盒，微微叹息。上回来时他点燃的便是最后一支了。
没有多言，蓝曦臣从袖中取出几支蜡烛放入，将屉盒推回去，取下灯罩点燃了一支完整的烛。
蓝曦臣坐到他面前，又开始道：“无羡，你当真要回乱葬岗吗？”
魏无羡嗯了一声。蓝曦臣劝不动他，却还是孜孜不倦，只要他来时魏无羡醒着，就一定要各种各样地劝他留下。
魏无羡忽然问道：“兄长，这座房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蓝曦臣顿了片刻，答道：“是。”
魏无羡笑道：“那么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兄长能不吝赐教吗？”
蓝曦臣一怔，问他：“你的意思是？”
魏无羡道：“兄长，等我回乱葬岗销毁了阴虎符之后，就回来。”
阴虎符，他必须要销毁。
蓝曦臣见他终于退步，心中有了打算，应道：“好！”
玄门百家人心错杂，必然有人眼馋阴虎符，不会放任魏无羡成功销毁阴虎符，若有人捣乱，就有可能功亏一篑。于是他们商议中，由蓝曦臣带领姑苏蓝氏驻扎在一条秘密路径上，等到阴虎符被毁后，便可接送魏无羡和温家人出入。
阴虎符销毁时会爆发出大量怨气，等到怨气消散，也就代表着阴虎符销毁完毕。
拟定好计划，首要就是魏无羡身体原因，蓝曦臣又去请蓝寸心。
蓝寸心碾着轮椅进门来，看向魏无羡，眼底掠过一缕疑惑，转而望向角落处的烛台，神色有了几分了然，她碾过去，也拉开了抽屉，看见几支新烛，虽是疑问，语气却已经肯定了。
“是曦臣添的吗。”
魏无羡答道：“是。”
蓝寸心也从袖中取出几支蜡烛，把蓝曦臣放进去的那几支新烛替换出来，同时点了一支新的，撤下了正燃着的那一支。百合清芳自烛焰里弥散开，魏无羡忽然放松了不少。
蓝寸心移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目光平静又幽深，道：“魏小公子，你知道这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多大的损耗吗？”
魏无羡坚决道：“我不知道，但我必须回去。”
蓝寸心叹了一口气，施针封住了魏无羡的痛觉，也封住了他背部的血管脉络，然后给了他一瓶药丸。
“去吧，早去早回。”
事与愿违。
姑苏蓝氏霁月清风，蓝曦臣对于玄门百家的龌龊面认知远远不够。在他试图拖延世家家族家主时，坐不住的人早已暗自动手，冲破了魏无羡的布阵。
魏无羡神魂受创，毁去一半阴虎符，无力压制怨气。
于是他们的计划和乱葬岗上空半聚的阴云一起溃散消失。
蓝曦臣赶到之时，魏无羡已经被百鬼反噬，一丝一毫的魂魄血肉都不再剩，而乱葬岗的老弱病残已经尽数被投入血池。
蓝曦臣满心疲惫地回到了云深不知处，蓝寸心却给了他一封信。
“他说，如果他没能回来，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龙胆小筑内，蓝曦臣将信，推到了魏无羡和蓝忘机面前。
“无羡，这便是你当初留于我的书信，当可证实我所言。”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龙胆小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