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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屠戮玄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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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二人在聂氏祭刀堂里找到了“好兄弟”的双腿。
又随着残尸指引前往西南方向,一路行至栎阳,了解了当地驻守的仙家栎阳常氏的灭门惨案,他们在常氏府邸外与神秘蒙面人相搏一番,得到了“好兄弟”的躯干。
再沿线追查到山穷水恶的义庄,在大雾弥漫的义城里,与被某股势力引过来的小辈们汇合,了结一桩旧案后,却又勾出雾面人诡异可疑的身份和背后势力,指向兰陵金氏。
恰逢金家大开清谈会,魏无羡以蓝氏客卿的身份,随蓝忘机一同上了金鳞台,明访暗查。
两股势力角逐间,魏无羡都没有被发现身份,结果万万没想到,最后暴露他身份的,竟然是因为自己原来的佩剑。
难得的灵剑封识,天大的好事,竟让他魏无羡撞上了,实属机缘气运,却也恰恰成为了夷陵老祖重临世间的铁证,想抵赖都不行。
金光瑶手段颇高,短短一个时辰内,不仅逼死秦愫,密室里的赤峰尊头颅亦不翼而飞,魏无羡用纸人术法探查到的证据都被他隐匿摧毁,更是施计让他在人前拔出了随便,当众暴露了身份。
蓝忘机带着他奔走。
“含光君,你想好了,出了这个门,你的名声就要毁了。”
这句话?无暇探究这不知来历的熟悉感,魏无羡心中急躁不安,可蓝忘机只是默而不言地带着他,在长廊上一路疾速飞掠。
他被追来的金凌一剑捅破肚子,魏无羡倒下之前,竟然想的还是:像谁不好,偏偏要像他舅舅,连捅剑都捅一个地方……
伏在蓝忘机背上,听着他胶着沉弥的呼吸,金氏的雕栏长廊在余光里向后掠去,浮光掠影的记忆里,魏无羡依稀看到了蓝忘机坚毅的目光。
他轻轻道:“蓝湛,我想起来了,就像这样,我……的确是背过你的。”
十数年前,暮溪山。
眼尾余光见过一抹悠悠黑影,蓝忘机微不可查地侧目凝神看去,空无一人。
“蓝湛!蓝湛,你腿怎么了?”
耳边不知何时突兀出现了脑海中重复多次的,熟悉的声音,听他话语中带着的关切,蓝忘机心中微动,面上丝毫不显。
然而魏无羡还是那副旧模样,随便朝他戏言两句又去撩拨其他小姑娘。
“玩弄字眼。”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蓝忘机面上更覆一层冰霜地离开了。
魏无羡碰了冷脸,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却还是关注着蓝忘机的腿,听闻蓝氏变故,心有留意。
屠戮玄武洞内,百丈高低,又无佩剑,眼看藤蔓也被温家人斩断了,洞口也被堵住,世家子弟只能寻机会水遁游出去。
意外遭逢,魏无羡折身回去,把蓝忘机从屠戮玄武嘴里扒出来,往背上一甩,迅速往岸上凫水,可恨这大王八堵了路,这洞里只留下了蓝忘机与魏无羡二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全力一搏,他们合力斩杀屠戮玄武之后,魏无羡胸前那片在腥水里泡了许久的烙印伤口,终于是溃烂发炎了。
魏无羡被蓝忘机捞起来时,神志已经被高热烧得有些昏沉不清了。
清沉悦耳的音色,暗含着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缱绻情意的曲调。
可被表明心意的的那个少年清醒时不懂,半昏眛时也听不明白,只会眼睛半张不阖地说好听好听。
蓝忘机垂首,两指并上贴触他的额头,恍然间仿佛回到求学时的医堂,很烫,也很危险。
他二人这几日折腾来折腾去,颗粒未进不说,为了击杀玄武又耗费了许多体力,魏无羡眉目微皱,蓝忘机发觉他似乎是在嫌弃地上硌人,想起他先前戏言要借自己的腿枕一枕……
蓝忘机紧抿着唇看着他,有些心烦意乱,不知是赌气还是醋意。最终,魏无羡皱着眉头睡不安稳的神色还是让他败下阵来。
蓝忘机对自己的妥协之举感到无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又或者说,他明明很清楚缘由,只是一时半刻难以接受那个荒谬的事实。
蓝忘机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肩背,让魏无羡半依偎在自己身上,头靠放在自己未受伤的腿上,动作极其轻柔。
说不清到底是怕弄醒了他,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这般温柔地对待他。
或许魏无羡的玩笑并不是胡说侃言,他确实会因为地上太硌睡不安稳,所以蓝忘机将他的头挪到腿上之后,魏无羡眉间就平息了不少,睡得安静恬适,甚至在梦里嘴角上扬,露出了些笑意。
蓝忘机静不下心,反而紧张起来。
魏无羡只是稍稍动了动头,蓝忘机立即死死地盯着他,全身都紧张得绷直了,然而或许只是睡梦中的人会下意识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魏无羡只挪了一点点位置,朝他贴得更近了些,依旧睡得很沉。
蓝忘机只是虚惊一场。
好半晌,他才堪堪放松下来。
魏无羡的伤势也并不轻,思及此,蓝忘机眼底显出一抹忧色,看着他渐趋平稳的呼吸,安恬的睡颜,似乎有些异样的想法浮现心头。
修长的手抬起,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魏无羡的脸颊,一触即分,羞涩不已,可脸颊的主人依旧沉沉睡着,恍如未觉。
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又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准许,指尖得寸进尺,再一次触摸到了那张这几年里,脑海中曾千百遍浮现过的面容。
是少年人的朝思暮想、又酸又涩、无人能知、无人可诉的爱慕之心。
魏婴是他的心上人,而他们明明是天命道侣。可魏婴,好似不知道。又或者,他只是在拒绝自己。
许多复杂的情感催生出了更多的妄念,掌心贪婪而羞怯地拥覆上脸颊,指腹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眉眼、鼻翼、脸庞,最后停留在唇瓣上,描摹轮廓。
他还是睡着,没有半分被轻薄的知觉。确定他不会醒来后,这只手似乎更加肆意妄为了。
它开始施下更重一点的力道,抹去他脸上残余的污迹,弹琴的指刮过柔软的眼睑,拨弦般撩过他卷翘的眼睫。
一切似乎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蓝忘机却忽然缩回了手,放在胸口处,迷茫地垂首看着怀中的魏无羡。
自己为何会做这样不对的事?怪他。
可是“罪魁祸首”明明正病重熟睡,怎么能怪他?是他自己贪心,是他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
蓝忘机规矩地收回了手,闭眸运息,可一潭心池却被情意搅得波纹泛起,涟漪难平。
在这空旷而安静的洞中,呼吸也被放缓了,只有角落岩壁点点滴滴的山泉有节律地渗落。
就在此时,在这片极尽枯寂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响起了足音。
蓝忘机猛一睁眼,淡澈双眸骤缩。
入口降落之地,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正缓步向潭边走来。
青年身量,弱冠年岁,一身尽是阴郁怨气,黑衣猎猎,负手而行,没有佩剑,腰间一管黑笛,笛上的鲜艳红穗子随着他的步伐悠悠晃晃。
一眼就能看出他所修非常道。
蓝忘机脑中如一记重锤,砸的他眼花缭乱。虽然面容不可看清,但蓝忘机已经清楚知道,自己的天命道侣就是魏无羡。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鬼气森森的玄衣男子,正是他怀中那安然熟睡、笑意耀眼的少年人的未来渺相。
怎么会这样?
他是魏婴啊!他是魏无羡啊!
云梦大弟子魏无羡!
天资极高,剑道惊艳绝绝的魏无羡,为何、又怎可能,会弃剑道不用,转而去修习这种损身损心的左道?
在此地看见魏无羡未来的渺相,虽可说明他们二人之后确实得救,但魏无羡是缘何故地重游,还带着这样一身怨气?
未来之事如云雾遮眼,蓝忘机想无可想。
玄衣渺相似乎侧首朝这边望了一眼,神色不明地又转回去,立在潭水边,抽出黑色长笛横在嘴边,尖利的笛音即刻要奏鸣时,渺相蓦地烟消云散。
良久,蓝忘机才收回视线,看着眼下怀里这个活生生的魏无羡。他不知道自己能记住多少,也许很快他就会忘记这处渺相,可是他真的不敢想,魏婴究竟会经历怎样的变故才会去修外道,又要付出怎样可怖的代价。
他轻轻握住怀中人的手,然后逐渐加重力道,将仅存不多的灵力一股股输送给他,摸了摸他的脸,眸中融情,心中阵痛。
蓝忘机重新点燃烧了一半的篝火,莹莹流光运转,此地唯有水滴落,火焰烧灼,以及两个少年的呼吸声。
蓝忘机脑中不断回想着那一袭黑衣的阴冷,还有魏无羡月色下的笑颜,藏书阁的花言巧语,冷泉的嬉闹,这种种纷杂的思绪混乱不堪,却都只是关乎魏无羡一人。
谁凭一己之力,蛮横无理地闯入他的天地,拨乱了一切秩序,却毫无所察,心安理得地漂浪四方。
蓝忘机看着怀中不识情意的魏无羡,摩挲着他的脸颊,高烧中的魏无羡似乎是对手掌的抚摸很是中意,不自觉偏头蹭了蹭他。
蓝忘机虽然已经见识过许多次,魏无羡睡觉时不安分地到处乱动的行为,甚至他几次三番快滚回地上,都是蓝忘机扶着他的头轻轻拨回来。
但每一次蓝忘机都忍不住紧张到僵直身体。
但这次不同。
蓝忘机只觉心中某片最柔软、最私密,而又极其青涩的、装满了一个人的地方,也跟着被他蹭了一蹭。
一些怪异、迷蒙不清,又强烈的想法浮现。
不可以。可以?我可以吗?他会知道吗?
他不会知道。
不知挣扎了多久,蓝忘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又仿佛被情爱蛊惑,他缓缓俯身,在熟睡者的额角,落下一个轻柔、羞涩、又大胆、莫名的,一触即分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