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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思之如狂 ...

  •   ------------------------------------盛京•天牢---------------------------------

      哪怕我说不再见他,他也再也没有在我眼前出现。

      豪格依然为我在约定的那日撤下了所有天牢的守卫,换上正蓝旗禁军,克图顺一路领着我从外苑绕路到了天牢门口便退了去。他是不方便留在那里的,于是禁军侍卫长在给克图顺请安之后带着我进了天牢,他不曾看向我,也不曾向我请安,对于主子吩咐的事情不闻不问,一路沉默的将我待到了天牢最深处的密室,打开房门后才对我略微福了身,不语的退到一旁候着。

      阴冷黑暗的小小地牢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女子坐在灯火前对着一面破烂的镜子梳妆,偏着头梳理着一袭瀑布般的长发,身上的绲边金缕旗装已经污了。听见地牢门开的声音便欣喜若狂的起身扑过来,却被禁军强而有力的一把拦住,护着没有让娜娜古青冲到我身上来。

      “博尔济吉特?!”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并非前来接她出去的人,却是送她进来的人时,娜娜古青的容颜瞬间变作厉鬼一般狰狞。

      悠闲的立在禁军侍卫长身后,昂起头四处扫视了一番,与素来电视剧中的牢房是大不相同的,地上没有看起来寒酸的稻草御寒,或许因为是夏季吧,石头砌成的房间,阴暗而湿冷,一张木桌,桌前一条木凳,火光不时因为冷风而摇曳,虚弱无力的亮着。

      “你来这里做什么?”娜娜古青瞬间退后一步警戒的盯着我,表情扭曲。

      我笑,转过头对身前的禁军侍卫长轻声吩咐道:“无妨,你退下吧。我有些话要私下跟哈达福晋说。”

      “福晋,贝勒爷有令,奴才不可以离开福晋您半步,必须保护福晋的安全。福晋您大可当奴才是死人,听不见看不见。”禁军侍卫长谦逊的低了头,垂着眼帘压低声音,却尽是压迫。他的意思自然是听得明白,他是豪格的人,断不会背叛他的主子,也便不会背叛我。

      一旁的娜娜古青却是听得脸色由黑变白,原本美丽的容颜因为嫉妒而变得狰狞怪异,呲着牙嘶嘶的笑着:“怎么?豪格怕我杀了她还是吃了她?豪格呢?他怎么不来充当心上人的护花使者?”

      说着她便跨步上前来,侍卫长条件反射性的挡在我身前,她也反射性的退了一步,站在那里扭曲的笑着盯着我。

      翘起嘴角淡淡的笑了,她眼中的恨意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顾忌,这正是我来想要确认的事情,于是抬手对侍卫长扬了扬,柔声说道:“哈达福晋说得是理,福晋与我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福晋,怎会有姐妹相残的事情发生。退下吧,在屋外守着即可,莫要让哈达福晋觉得咱们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这个人,我不能让他留在牢房中,坏我大事。

      侍卫长有些狐疑的望向我,见我对他微笑的眼角亮着阴暗的光火,瞬间有些震惊,有些拿不准我的意图,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对我屈膝跪了安,低沉有力的答道:“奴才就在门外,福晋随时吩咐。”说完还转过头冷眼扫了扫娜娜古青,确认她手中和四周没有任何对我构成威胁的武器才退出了屋子。

      “让他离开,你不怕我杀了你?这石壁密不透风,杀了你也就一瞬间的事儿,他根本听不见,也来不及。”娜娜古青看侍卫长离开了,干脆又退后一步靠在木桌上,双手架在胸前笑意盈盈的盯着我,那眼神像极了地窖里滑出来的蛇,湿冷且令人作呕。

      毫不客气的一脚跨上前,花瓶底鞋在青石地上踏出清脆的响声,嘴角挑起妖媚的弧线轻笑着说道:“你看我像是会怕你的样子么?我上前来,让你看得更清楚些。”

      似乎我的行为有些吓到了娜娜古青,她倒是一愣,反问道:“真不怕我杀了你么?”

      “怕?为什么我要怕你?你又为什么要杀我?”说道这里我笑了,笑得更放肆,话语听起来也更加欢快,“你倒是说来给我听听吧。”

      娜娜古青仿佛被我的话语惹怒,又或者原本她以为我该躲在禁军身后不敢出来,现在却如此嚣张的站在她眼前挑衅她的骄傲,她有些失控的喊起来:“你别装了!省省吧!其实怕得要死是吧?你当然怕我了!还恨死我了!你恨不得杀了我对不对!博尔济吉特!”

      “不是让你告诉我为什么吗?你说,大声说出来,”猛地跨上前去,依然笑意盈盈。却吓得娜娜古青撞在了身后的木桌上,“说,我为什么怕你?为什么?”

      “因为我杀了你儿子!我杀了你的嫡长子鄂尔赫!”

      “你?”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收回了笑意,退后一步与她保持出距离,冷眼看着这个被我逼得有些慌乱的女子,“就凭你,能杀得了我的儿子?”

      娜娜古青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冷漠有些手足无措,茫然的望着我脸上冰冷的鄙视,有些顾忌,低声道:“你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不答她,慢步走去那条破烂的木凳前弯下身看了看,抬手用盘金满绣的袖口拂去上面的灰尘,落腰坐了下去才偏起头来看向她毫无血色的脸,微笑,轻声答道:“还不明白么?我来,是想要确定让你死,还是让你活。”

      “哈哈哈,”娜娜古青闻言却突然仰头笑起来,尖利的笑声回荡在狭窄的牢房里,刺得耳朵生生作痛,笑罢,她的眼神变得凶狠而锐利,“放肆!我是大金国的哈达福晋娜娜古青,我的生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决定?莫不是豪格迷恋于你,多铎专宠于你,就如此放肆起来?”

      笑。

      悠闲的把玩起木桌上的白玉朱钗,叹道:“真是晶莹剔透的上好古玉,想来若非享尽老汗王万千宠爱的哈达公主之女,谁人能拥有如此罕见之物。”

      说完,兀自抬手将它插进发髻里,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云髻娥娥,修眉连娟,一双婵娟美眸飘忽若神,浅笑若曦,所谓倾国与倾城,除却镜中人,这世间还有谁敢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挑起嘴角,眼神瞟向冷笑着的娜娜古青,悠悠道来:“老汗王已经去了,如今的大汗是皇太极。皇太极素来厌恶你额娘,如今他一心在于如何利用鄂尔赫的死,夺去哈达公主的爵位,你的生死他已全交予豪格决定,你的命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我话音刚落,看到她的眉头有些紧张的抖动,于是温柔婉然一笑,放下手中的镜子,抬手理了理碧玉珠子镂花耳坠,接着说道:“而豪格的决定,取决于我的决定。”

      “哼,男人迷恋女子花容月貌不过昙花一现,等他厌倦了你,身边自然有别的女子陪伴,”娜娜古青轻视的扫过我的脸,“豪格原本就是无情的男人,为了权力他可以抛弃任何人。我对他而言,或许不是妻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权利和地位,你以为他会为你舍了堂堂哈达家的女人么?你以为你能袢得他的脚步多远多久?”

      色衰则爱驰,几千年来都无人能改变的死道理。君王侧,不过一场赌局,身陷局盘里的女人们用自己的青春美丽下着注,输了便满盘皆输,赢的,则太少。

      只是,娜娜古青低估了我在豪格心中的重量,于是她输得一败涂地。

      我明白。

      于豪格而言。

      博尔济吉特·汎梨便是一切-------权利、江山,得我便得天下。

      “是啊,我袢不了豪格太久,或者说,一直未曾入得他的心。”秀眉低垂,眸中含泪,一张绝美容颜上浮现淡淡哀愁,仿若那书中女子幽怨出得人间。

      娜娜古青有些懵,看我突然又从方才高傲不可一世变得如此哀怨,一时拿不定主意,试探性的问道:“你……一直未曾入得豪格的心中?哈哈哈哈!博尔济吉特•汎梨,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抬眼,轻笑,一抹无言的忧伤,低声吟唱:“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说完看向娜娜古青,瞥下眼角,言语间尽是无奈,“郎情妾意,只这一曲凤求凰。
      ”
      “你究竟想说什么?”娜娜古青皱了眉,问道。

      “可知道豪格为何恋我如此?”我问。

      娜娜古青有些愤怒,小脸涨得通红,像一只发怒的母鹿,说道:“豪格送你凤求凰,恋你眷你,这些就是今儿你专程来要说的话么?”

      “哼,”哼出一声冷笑,依然轻声幽怨,“他恋我眷我,不过因为我眉宇之间像极了他心中那朵青莲。那曲凤求凰,是他赠予她的东西,怎会是我。”

      娜娜古青闻言沉默,良久才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毫无遮拦的仇恨,一字一句的问道:“他心中的青莲是谁?”

      我不语,起身从袖中拿出一柄镶嵌着太极珠的匕首放在木桌之上,轻声道:“别怕,我不会杀你的。这把匕首,是察哈尔皇族才能拥有的东西,你看,太极珠多深邃。”

      “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娜娜古青受惊,警戒的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的盯着我,防备我突然的袭击。

      “罢了罢了,”我眸中闪动点点泪光,放下匕首,叹息,“方才是我意气,骗了你。”

      娜娜古青闻言有些迟疑,不甚肯定的盯着我的脸,生怕漏了任何一个表情的变换,良久才开口说道:“骗我什么?“

      “你说的没错,其实我的决定影响不了豪格的决定。在他心中,只有那朵青莲才是他今生唯一的福晋,只有那朵青莲的决定才能左右他的决定,豪格会为他心中那朵青莲做任何事。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女人,”我说。

      说完,抬头看一眼娜娜古青疑惑的眼神中亮着灯火,她终于还是燃起了那簇红莲孽火,心中已是笃定。

      今日,我已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指着桌上的匕首,轻言:“娜娜古青,你我都是爱上了豪格的女人,而我还无法解脱出这劫难,至少于你,这把匕首是我唯一可以帮你的。”

      “究竟,谁是豪格心中的青莲?”娜娜古青闻言脸色异变,极力压抑颤抖的声音,双手将裙摆捏得死紧,“你今日来,不就是想要说这个么?他会为了哪个女人要我死?”

      转身走去牢房门口,停住,又回去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知道么?豪格为她杀了林丹汗,为她杀光了察哈尔皇室的血脉,为她的影子恋上我眷上我,如今,为她就要来杀你了。所以,娜娜古青,豪格的哈达福晋,”

      顿了顿,冲她眼中透出血腥的仇恨凄凉一笑,说道:

      “你一定会死,因为乌叶尔特觉罗•那尔真要你死。”

      出了牢房,厚厚的石墙后面是面无表情守候着我的侍卫长。见我安然无恙的出来,赶忙过来福了身,道:“福晋,您没事儿吧?”

      微笑,摇摇头,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传我的话给大阿哥。”

      “是……”侍卫长甚是惊讶于我的泪水,却在低头的瞬间突然瞥见我双手尽是血红,连忙急声问道:“福晋!福晋您受伤了?”

      余光扫过他的脸,压抑着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红莲孽火。人前的软弱,人前的泪水,是要让他描述给豪格听的证据。

      淡淡的说道:“去告诉豪格,我杀了娜娜古青。”

      侍卫长闻言震惊,猛的一个起身从地上弹起来冲进牢房,只见娜娜古青躺在地上,胸口插着那柄刻有太极珠的匕首,鲜血汩汩从她年轻美丽的身体里涌出来,湿了一地,顺着石缝沁入土中,整个牢房里弥漫着血液的腥臭味道。

      她已回天乏术。

      这个女人的一生,由她的额娘开始,便顶着万丈光芒降临在大金国的帝王之家,身后是强大的努尔哈赤那巨大羽翼的庇护,拥有最高贵的姓氏和封号,最终却是因嫉妒走错一步,成了那尔真的踏脚之石。

      在她最狼狈最落魄的时候,我来了,天使一般,来拯救她。

      她决定用她的死来换取她额娘的命。

      她决定用她的死来陷害那尔真,用那把我告诉她是那尔真拥有的匕首为证,让归降而来的那尔真背负刺杀大金国固伦哈达福晋的罪名,等同叛国,罪至九族,永不得翻身。

      她要我承诺,定要保她额娘周全,定要让那尔真生不如死。

      我答应了,于是她将那把银白的匕首插进了自己肚子里。而,哪怕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闯下的祸事自己一个人承担,在真实的死亡面前这女人终究还是软弱的,她看着双手染满自己的鲜血,她恐惧的望着我,我想是剧烈钻心的疼痛让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我,那是求救的眼神。

      我微笑着,走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向着她急促呼吸着的胸膛深深的插了进去,再拔出来,再插进去,猩红的血液像极了上好的红酒,染红了她的衣裳,晕作红霞一片。

      我能杀她。

      早便能杀了她。

      只是,我要她在临死前万念俱灰,方罢休。

      她惊恐的盯着我说不出话来,我微笑着俯下 身去她耳畔低声道:“不用太久,哈达公主就会去陪你了。放心吧,我会遵守约定让那尔真生不如死的。”

      “你……”她咬紧牙,半晌,却只是说出这个字来。

      冷眼看着她越发苍白的容颜,退后一步,倾城的绝色脸上荡起最灿烂的微笑,柔声道:“我发过誓,要你们用血偿我儿子的命来。”

      天聪九年夏末,爱新觉罗•豪格嫡福晋哈达纳拉•娜娜古青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思之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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