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三十章 幻梦 ...
-
“原来还有人活着啊!”毒王四奎的笑容暗藏杀机,“小朋友,你很快就会知道,来到这里是一个错误。”
话音未落四奎已伸出了右手,七杀似羽箭一般从他的衣袖中跃出,径直向着来人的脖颈冲去,来人早有防备,拔剑出鞘,刹那间剑光流转,电光火石之后七杀已被利剑劈成了两半。“你!”看着断成两截的七杀,四奎惊盛于怒,连走了两步试图看清眼前的这个人,“你……我认识你,你就是前天的那个人!屡次三番坏我好事,意欲何为!”
洛红羽抬眼,深棕色的眼眸里沁出了一丝精芒,轻柔的,却可以在对手最猝不及防地时候化成一柄利剑,直插敌人的心脏。
“不管怎样,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四奎拂袖,一道黑紫色的烟瘴立即出现在了两人之间。“毒瘴!”洛红羽低呼一声,随即退后两步快速用左手掩住口鼻,右手持剑奋力向烟瘴劈去,白色的剑气遇到紫色的烟瘴上却并未将之击穿,反而又化成了十二道略小的剑气向四周散去,洛红羽紧接着又是一击,十二股小剑气便重新汇成了一股向毒瘴冲去,这次的光芒要比先前的更耀眼,四奎放出的烟瘴在它面前薄如绵纸,顷刻便消散不见了。
不甘失败的四奎决定亲自出手。趁毒瘴欲散未散,来人暂时不敢进攻之时,四奎的出手就如同离弦的箭,五指张开成一爪形,右手臂向前展开直向对手的喉咙,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此时的洛红羽已经出剑,并且也用着与他相似的姿势向这边冲来,当他看到片寒光时为时已晚,两人都已来不及收手,四奎的掌心擦着青锋而过,所至之处,留下一道紫黑色的血痕。
片刻之后,四奎的手已抵到了剑格,洛红羽欲向前而不能,两人顿时僵持在了原地,洛红羽正想着怎样破除对手的控制,忽觉眼前红光一闪,自己下意识地向后躲去,四奎趁机上前抓住他持剑的右手,另一只手化而为掌劈向洛红羽的胸口,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些,洛红羽侧身躲开了袭击,转而换为左手持剑。可就在接剑的片刻之后,洛红羽竟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向了自己的右手,四奎顿时一惊,再加上伤口撕裂的剧痛,反手一转放开了洛红羽,退后两步靠着佛柱站定。
“这算什么!不想受人牵制,便要‘与尔同寿’吗!”
四奎低头看着自己破碎的掌心,背后不禁涌上一股凉气。行走江湖几十年,他遇到的对手形形色色不计其数:他不怕那些不把别人性命当回事的人,因为这些人有弱点,在毒气近身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护自己,速度够快的话一招便可取之性命;相反,他怕的是那些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既然生与死都是一样的结局,那么一个抱有必死之心的人就根本不会存在顾及,决定成败的出手与收手之间也无须过多考虑,而这些都不是他一时所能应对的。
“不过,这次也多亏了‘裂天’呢!”四奎伸出右手,一条猩红的毒蛇绕上他的手腕,挑衅似的吐着信子,仿佛是在宣告它的胜利。
洛红羽下意识地检查了一番左手。
“除非你有与我一样的毒血,不然,裂天的毒会让你在六个时辰内毙命!当然,你也可以从我这儿拿走遗方,不过……”四奎望了望佛龛,冷笑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洛红羽试着挪了挪身子,但每移动一步都似乎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让他几乎要踩不稳步子,而与此同时,四奎已狞笑着将手伸进了佛龛中。
“或许在别人眼中你是至宝吧,但对我而言,你生来就是要被我毁灭的!”四奎双手捧住药匣准备将其取出,可刚移动半寸就听到了几声不同寻常的声响,四奎没有过多注意,毕竟此时的他一心想要毁去药方,但当他将半个药匣移出佛龛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喀嚓”声忽然就从佛龛内部传了出来,未等四奎回神,佛龛内又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声响,声音从近及远,由清转闷,像是从佛龛内传到了地下。四奎探头去察,声音忽然就变了,由原先清脆的“喀嚓”声便成了沉闷的“嗡隆”声,从远及近,自闷转清,似是夹杂着未知的能量向这里袭来!
“轰……”火焰似冲破缰索的烈马一般从佛龛内喷涌而出,四奎被这强大的力量击在了墙上,手中药匣也剧烈地燃烧了起来。洛红羽拼足了最后的一点力气飞身至前,毫不犹豫地将手探进火球,一阵摸索后却发现药匣内只剩下了一个瓷瓶。
不过,足以!
医百病,解百毒!从踏上旅途的那一刻算起,一转眼都已经三年了……这是多么漫长的时间啊!三年的时光里,他被人骂过、怨过、笑过,但没有一次想到过放弃,如今这个沉积了三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险些接受不过来。也许努力得太久了,也等得太久了,他恨不得此时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回她的身边,看着她重展眉睫,看着她露出笑颜,一如他们初见的那个样子。
瓷瓶啊瓷瓶,你所承载的绝对不只是一粒小小的药丸,还有他三年的思念,三年的痴心……以及三年的血泪。
三年,洛红羽的脸上,第一次绽出了笑容。
深夜,苏云碧辗转难眠。
心脏在不安地跳动着,像是要发生什么,又像是已经发生了什么。披衣起身,到桌前点了盏烛灯,看着跳动的烛焰,苏云碧忽然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堵在胸口,想说说不出,却又不吐不快。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总想找个借口把一切不舒心的全都释放出来,方才找了个借口出门,却又发现洛红羽不在。
“这个家伙……”苏云碧一面骂着,一面将烛台放进灯笼里,缓步走出房门,“真是的,难得看到他对什么事那么上心,原来石头也有感情细腻的一面……”
“可是,来渝州都已经三天了,凭他的能力,是不应该拖这么久的啊!”苏云碧绕过西厢,穿过游廊,蓦的停住了脚步,“莫非这件事对他真的很重要,他非要计划好一切之后才肯出手?不打无把握之仗,他似乎是这样的人。”
“但是,又好像漏了些什么……”
苏云碧恍惚间已走到了柳府大门,她停下犹豫了片刻。
“苏姑娘。”身后忽然传来柳管家的声音,苏云碧转身,听得柳管家问道,“都这么晚了,苏姑娘还不回去歇息吗?”
“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客栈了,要回去拿。”苏云碧胡乱找了个借口。
“是什么东西,我明早差人帮姑娘取来好了。”这个柳管家似乎很热心,苏云碧却发了愁。
苏云碧细想片刻,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啦,主要是那东西只有我认识,你们去不一定能找到。”
“既然是这样……”柳管家低头考虑了片刻,最后还是上前开了门,小声招呼苏云碧道,“姑娘还是快去快回吧,要不然小姐又要生气了。”
“好的我会的,多谢柳管家了!”
一声轻叹,待柳管家回过神再去寻找那一袭碧色的时候,她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苏云碧鬼斧神差地来到了城西。
“我可不是特地来找那个家伙的,只是碰巧,碰巧而已。”苏云碧摇摇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寻来了这句话当作借口,硬着头皮进了树林。但当她朝着九龙塔的方向望去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九龙塔上,火光滔天,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在塔身周围,狰狞着张开大口,似是要把一切都吞噬。火苗嗖嗖地往上窜,就连天空也被它染成了橘色,万物狰狞着,疯狂着,咆哮着,想尽一切办法要冲破这抑郁压制的夜。
“红羽!”苏云碧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边跑边用手捂着胸口,放声大喝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穿过树林来到塔前,苏云碧只在地上找到了一些当班捕快的衣物,粘着黏稠而腐臭的液体,但捕快们却没了身影。
“红羽!”在狰狞肆虐的烈火面前,苏云碧渺小如飞蛾,她甚至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度,足以将她化为灰烬!
但是,她分明又要去做这扑火的飞蛾!
她的脸被火光照得格外妖娆,一双明眸映像出了无畏的火焰,不允许自己有过多思考的时间与空间,女子屏气冲进了火海。
这是她特有的坚定,有时甚至说不上理由,总之觉得这样为一个人值得,那它就值得了。至于结果――这向来不是她所计较的东西。
大火应该是从塔顶燃起的,一楼虽未成火海但也已浓烟滚滚。她希望他在这里,又希望他不在这里,她想看到他,但更想不要看见他!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苏云碧虽用衣袖捂住口鼻,却依旧顾上不顾下,只能弯下身子艰难地前行着。好在心中一直有个信念在支持着她,这或许是源于他往日的作风――他总是喜欢在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悄悄地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道:“有我在,我带你回去。”
“骗人!”苏云碧放声怒喝,泪水却随着汗水一同滑过脸庞。
她是在二楼的转角处找到他的。
他颓丧地斜倚在墙边,面无表情,炙伤的右手摆在膝盖上,里面紧紧握着的是一个瓷瓶。
这是第一次,苏云碧对着他,干涩的喉咙里吐不出一句――哪怕是埋怨他的话来,自然她也不想问什么,因为明知道他会用一切的沉默来回答。烈火携来的热度快烤干了肺腑,此刻她却只想陪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从那里寻找出他们的结局。
忘记了周遭的浓烟火海,苏云碧蹲下来,轻轻地握住他的右手。
“来吧,我带你回去。”
黯淡的眼神投过来,苏云碧忽觉得那根本就是一个深渊,里面装着的,是她所不能穷尽的深邃,还有悲伤。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浓烟继续肆虐,泪水弥漫的眼睛看不清前方,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他。能感觉到的只有从他手背破碎的伤口中带来的热度,这温度烧得苏云碧的手心火辣辣的疼。洛红羽的手狠狠一收,苏云碧的心微微一颤,恍惚过后,却见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流下,夹杂着瓷瓶的碎片。
“根本,就没有解药……”洛红羽喃喃说道。
“这是……”苏云碧昏昏沉沉地起身,用左手狠狠揉了揉太阳穴,片刻之后才发觉眼前的景象是那么的熟悉。
随涛居。
“你醒了啊。”果真,连人都很熟悉。
祝然的声音微微带着一丝疲惫,眼眶下仍留着两个黑黑的眼圈,一看便知道他昨晚彻夜未眠。想到此,苏云碧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愧疚。
“是你救的我们?可是……”苏云碧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九龙塔?”
祝然低头不语。
“难不成你……你跟踪我!”苏云碧一个激灵,双手方要撑直身子,右掌心却又开始火辣辣饿的疼了起来。
“你的手是烫伤,不要去用力。”祝然见状忙说道。
“你先回答我!”苏云碧放下缠满药布的右手,厉声问道,“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祝然略思片刻,猛然抬头答道,“因为我不允许你们去破坏药师会,绝对不允许!”
看着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苏云碧却只觉好笑,不由轻笑道:“那药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么为他维护?”
“你根本不明白,”祝然摇头道,“药术,药师,药王……这是我心中最神圣的梦想与追求,我不想有谁来破坏它。”
“你认为,我们此去是破坏了它――你的梦想?”苏云碧追问道,“祝然,你真的确定这个药师会是你的梦想?”
“九龙塔已毁,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祝然闭上眼,一头靠在放水盆的木架边,神情万分沮丧。
“假如,根本就没有药方呢?”苏云碧直直地盯着床沿,声音轻得如一阵风,却偏偏搅乱了听者的心思,“这一切,或许根本就是一场幻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