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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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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青城时天已经黑透了,他们都去了李逐风的院子,而后李逐风简单收拾了行李,正好暗卫将谢瑞的行李也收好。谢瑞知道李逐风心中焦灼,又害怕李逐风一夜之后又后悔,便趁夜色出发。
他们走的是最近的那条路,一路陆路水路奔驰,仍用了五日才赶回京城。
京城,阔别八年了,依旧只能遥遥地看那么一眼。
“往东边走,去荷香村。”李逐风拉了下缰绳,要李逐风调转方向。
李逐风皱眉:“你到荷香村找谁?”
“小住。”
马停了下来。
“小住?”谢瑞一愣,“你不愿承我的情?”
来之前谢瑞提议过让李逐风住在瑞王府郊外村子,李逐风没有拒绝,他还以为李逐风是答应了。
李逐风解释道:“若我不愿承你的情怎会同意你陪我回京城?只是我在荷香村有宅子,不必劳烦你。那是旁人特意为我回来小住准备的,我回来又不入京城,合该住在那里。”
“旁人?想得很周到,是齐征吗。”谢瑞调转马头去往荷香村。
李逐风淡淡地“嗯”了一声,并不觉得奇怪。
李逐风并不介意谢瑞知道他的身份,他过去的身份实在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是他不再是过去那人,因而别人知道了也别和他提,如今的他只是李逐风,他其实清楚,当日说出自己名字曾是“玉”谢瑞便能猜到自己曾经是谁,因而谢瑞知晓这些实在没什么奇怪的。
谢瑞的确从没提起过他过去的名字。
荷香村的房子的确是齐征给的。李逐风发了誓后,丞相挥手让他下去,而后同所有人告别,丞相给了他新的身份安排他离开。他走的时候夜色正浓,北风呼啸,他的家人都被勒令不允许送他,而朋友中唯一知晓此事的齐征也并未来送他。
直到城门开启,向老拦下了他的车。
向老是齐家的老人,既派了向老来送他,李逐风便知道齐征不会来了。
李逐风下车将向老迎进了马车。
向老拿出一张地契给了李逐风,和和气气地说:“少爷在荷香镇置办了一处房产,用的是你的名字,若是你将来想看看听一听京城便可在此处落脚。”
李逐风推拒:“拿回去吧,若非丞相回心转意我必不会回京城。”
向老却仍维持着递给他的动作:“少爷派我来便是不允许你拒绝的意思,我若是连这个差使都做不了,便当真只是个老人了。”
李逐风是向老看着长大的,向老如此说他怎么还敢拒绝,李逐风接过地契妥帖放了,道:“多谢向老。”
他不向齐征道谢,只因他们之间原是不必道谢的。
向老看他接了,眉开眼笑地同他絮叨着李逐风同齐征的往事,李逐风心情并不好,却也笑了几回。
向老看聊得差不多了,便要离开,临了他说:“少爷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他对不起你。”
李逐风从没想过有一天齐征对托人同他道歉,这样藏头露尾的歉意不是齐征的作风,而且他们之间何时竟到了齐征连句对不起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了?李逐风面色僵了僵,无意识地说:“哪里的事。”
向老原也想着“哪里的事”,可看李逐风面色,却又明白却有其事。他看着李逐风长大,李逐风面色不虞,必然是齐征做了些过分的事。李逐风问“哪里的事”,想必也不曾原谅齐征。向老想到这里,长叹一声走了,留李逐风一人莫名其妙。
李逐风原以为齐征那句“对不起”是就此绝交的意义,却又深知齐征再是恶心他也不会选这样一个时候同他断交,他于是琢磨了许久许久,仍不明白“对不起”是为了什么。
直到两年后,赵怀清愤愤不平地告诉他——齐征成亲了,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他才明白,原来那句“对不起”是这个意思。
李逐风从那时起期待齐征能来看他一眼,可惜那之后又过了六年,齐征一次也没有看过他,他知道,那是因为齐征惭愧,觉得没脸再见他,于是他心中关于齐征的那部分也充盈着愧疚,他时常想要回京,与齐征好好喝一坛酒。
李逐风明显不愿多谈,谢瑞便告诫自己闭嘴,他觉得自己有种近乎幼稚的郁闷,像是回到了压抑着心情的童年时代。
荷香村到得很快,齐征买这个宅子只有一个要求——离京城近。李逐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因而他并不知晓房子的确切位置,还是得问。
荷香村人不算少,农家的人总是淳朴地笑,他们看李逐风如同看外乡人,指路时很是热情。
李逐风的房子离荷香村有一些距离,环境清幽,风景优美。李逐风叩门,院内传来一妇人带笑的回应:“来了。”
开得门来,眼见两个气质卓然的男子,分明不是她能认得的人,她笑容浅了一些,疑惑道:“李先生?”
李逐风完全没有料想到妇人会如此问,他们毕竟从未见过面,这房子在他名下已过了八年,妇人见了一陌生男子第一问竟然就是“李先生?”
李逐风点头:“李逐风。”
妇人又上下打量他道:“有证据吗?”
李逐风便拿出了地契,上面写的正是他的名字。谢瑞这才知道,李逐风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到京城后的打算,农妇并不知李逐风是谁,因而李逐风特意带上了地契,李逐风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宅子,他终究还是更愿意承齐征的情。
妇人接过地契看了官府的章,旋即眉开眼笑起来。那是这八年来李逐风熟悉了的笑容,咧着嘴,眼睛都眯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没有计较并不克制。李逐风花了很多时间来适应他们的笑容,这才明白他过去生活中很多理所应当的规矩其实只是束缚,可惜那都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妇人道:“快请进快请进,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子了。”
谢瑞一同进来了。
李逐风问了妇人境况,称呼她为李大嫂,李大嫂爽朗,絮絮叨叨说了自己八年来等李逐风过程中的生活。李逐风虽然没在,李大嫂仍是当他在一般细细打理房屋,只等着某一天李逐风来了,立即就能住进来。
李逐风拒绝了李大嫂领他看房子的邀请,这委实没有必要,他知道齐征挑的人完全可以放心,否则他也不可能来这里。
李逐风就在榻上坐了,温声道:“我与谢公子连日奔忙,只想歇息片刻,你随意弄点吃的来,再准备热水即可。”
李大嫂应了,饭菜不多时就上了桌。李逐风的确是饿,却又不十分想吃东西,他挂念着丞相,吃得不多。
谢瑞看着也并不劝他,吃过饭他道:“我这就入京,待看望过丞相就来告知你情况,你宽心些。”
李逐风:“今日天色已晚,你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谢瑞摇头:“今夜回去明日便能看望丞相,若是明日回去,应酬必然极多,又要更晚一日。我亦十分忧心丞相身体。”
丞相是赵怀瑾祖父,谢瑞尊敬丞相,他想看望丞相并非虚言。
李逐风便送谢瑞出了门。他注视着谢瑞和马虚化乃至消失,继续看着那个方向发呆。
京城相对青城偏北,天气要更冷,李逐风在冷风里哆嗦一下,面朝京城跪下了。
李逐风朝向京城磕了一个头,他维持着磕头的姿势许久才站起来,回屋休息。
他跪的是丞相,跪的是他的誓言,他说过绝不向京城传递消息,可今日谢瑞要给他传递京城的消息时他也并未拒绝,他已在违背誓言的边缘,而他的心已经违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