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荡》蝉蚊无声

10、云涌

　　李逐风说不谈他，谢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他毕竟“不知道”李逐风真正身份，也不知道故人就是齐征。

　　不谈李逐风的过去，他们更是相谈甚欢。

　　李逐风有个特性，只要不是特殊日子，他不论难过还是快乐，都是不愿意自己做饭的，因而谢瑞同他一道去了西街。

　　白记酒馆只是小小的一家店，四张桌子加一个后厨的大小。此时有七个客人占了三张桌子，正好还有他二人的席位。

　　店小二看是李逐风，边细细地擦了一遍桌椅边笑着寒暄：“李先生呀，许久未来了，近来可好？”

　　李逐风让谢瑞先坐了，道：“多谢挂念，我很好。菜照着往日来就好，少放些辣。”

　　青城嗜辣，李逐风刚来这里时辣出过好几次眼泪，渐渐地竟觉出辣味的美妙来，也喜欢吃辣的。然而谢瑞一个地地道道地京城人肯定是吃不了辣的，微辣大约也是吃不了的。

　　李逐风很是厚颜无耻地安慰自己：我已经尽力了。

　　白记的饭菜都是青城很家常的样式，也是青城人中极好的手艺，生意还是不错的。

　　无论是宫里还是京城里，谢瑞都不曾吃过这样简单的菜，味道也奇怪，却也美味，尤其是看李逐风吃得开心，便更觉这菜做得很好。

　　他们吃得慢，店内已经来去两拨客人。李逐风刚放下碗，正好又有两人进来。那两人都眉头紧皱，只听其中一个说道：“最近这日子也太不太平了，太守平白地就入了监狱，钦差一来就死了两个外乡人，今日竟死了一个青城本地人，这都是些什么事！”

　　“是啊，也不知徐明得罪了谁，就被当着他儿子的面一剑封喉，希望快点捉到凶手。”

　　店内有人问：“谁？徐明？”

　　“对啊，就是他，徐文太惨了，眼看着自己父亲死在自己面前，都吓傻了。”

　　“傻了？”

　　“傻了！他母亲又是个不管事的，徐明又没个兄弟，不知他们家以后如何，唉，最近不太平了。”

　　……

　　本就不大的地方，几人说话声音又大，李逐风听得一清二楚，眉头不由得皱起。他在青城生活了八年，这是第一次发生凶杀案，当然是不算赵怀清刚来时死的两个杀手。

　　徐明这个人，李逐风并不认识。

　　这也很正常，李逐风生活简单，常去的不过私塾、菜场、西街和自家院子，也就这四个地方的人和他说得上几句话。别的，大抵都是没有印象的。

　　可青城生活简单，人民热忱，八年不曾出过杀人事件，如今徐明在查太守案时死去，李逐风不得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可是徐明从来不曾出现在他和赵怀清讨论范围内。他们关注的是飘尘和师爷，却死了个不知有何干系的人。

　　“徐明你调查过吗？”李逐风问谢瑞。

　　谢瑞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看来要忙一阵了。”

　　李逐风付了帐，道：“你先回去吧，好好查查，我有预感师爷要坐不住了。还是快些把这案子破了，徐明便是有错，也不该死在官府之外的人手里。”

　　李逐风语气略冷，显然是有些动怒。谢瑞不由得正色道：“好。”又补了一句，“你放心。”

　　李逐风和缓脸色“嗯”了一声，独自一人走了。

　　李逐风一走，七叶突然不知从哪里出来，他简短的总结了一番徐明的生平死状及赵怀清的推测。

　　谢瑞听了当即去见赵怀清。

　　徐明之死在赵怀清有意推动下忽然间人尽皆知，一时间人心惶惶。

　　师爷满头冷汗，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而后喊到：“刺客呢？出来吧，我想见你们的主人，我想见钦差大人。”

　　同一时间，飘尘换了一身白衣，简单梳洗过后，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明媚的阳光一时间刺痛了她的眼，她不知道这阳光是好还是不好，但不论好坏，她已经开了门。

　　飘尘看了眼蓝天，走上了去往李逐风院子的路。

　　谢瑞出来时，七叶就在门口等着他，谢瑞就知道有事来了。

　　“何事？”

　　“回公子，师爷求见公子，飘尘听闻徐明死讯，似乎要去见李先生。”

　　见李逐风？李逐风有什么好见的？

　　谢瑞不由得皱眉：“让赵怀清去见师爷，我倒要去看看这个飘尘要做什么！”

　　飘尘来得很快，李逐风前脚刚回，飘尘后脚就到了，她敲了三次门，李逐风才来开门。

　　门一开，李逐风都没来得及叫飘尘进来，就见飘尘跪下了，她跪得又快又急，李逐风都没机会阻止她。

　　飘尘磕了一个头，额头仍贴在地面上，她道：“求先生帮飘尘一个忙，此事过后，飘尘做牛做马也甘愿。”

　　李逐风冷淡道：“你起来说话。”

　　“求先生答应。”

　　“你起来说事，我该做自然会去做，我不该做，便是你在此跪上一百天，我也不会去做。你进来说事；或者我关门，你就在这里跪着，你选吧。”

　　飘尘愕然，只得擦了眼泪随李逐风进院子。

　　李逐风给她倒了茶水，道：“何事？”

　　飘尘不答反问：“先生知道徐明被杀的事吗？”

　　李逐风点了点头。

　　“徐明，原是太守府中账房先生的徒弟，因老家有事，三月份时辞去这一份工作。但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先生，太守是被冤枉的。太守府有一师爷，深得太守信任，但是前段时间太守发现师爷暗中和朝中大臣勾结贪污银款，师爷留有往来信件，有很多份，但太守只拿走三份信件，是不同的三个人。太守本想慢慢地收集证据，没想却被冤枉入狱了。太守完全是被冤枉的，我与太守长子有婚约，除了先生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求先生想办法让我见一见钦差大臣，我想当面陈情。”

　　“你有那三封信？”

　　“是。”

　　“你觉得徐明和太守案也有关？”

　　“我不知道，但师爷肯定有关。”

　　“可师爷留下的信件都是别人寄给他的，只能指认出对方，师爷也可以说那信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太守的……”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谢瑞笑看着院中二人徐徐行来，他问：“飘尘姑娘？”

　　飘尘并不看他，只忧愁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谢瑞心疼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李逐风起身对飘尘介绍谢瑞：“谢瑞，七皇子，此次特来查太守贪墨一案，他与赵怀清同为钦差，你同他说吧。”

　　飘尘立即站起来退后了两步，惊疑不定地质问：“先生不是说他不是好人吗？”

　　“这是误会，说来话长。总之他你可以信任，至少信他比信我有用。”

　　飘尘看向谢瑞，许久才一咬牙，将之前同李逐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有师爷留下的信件，但都是别人写来的。你自己可以作为证人指认师爷，可信件又不是你自己拿到的，而且你和太守有关系，你们为了脱罪指认别人也有可能。所以，现在就看师爷怎么做。”

　　飘尘低头咬唇，满脸不甘。

　　谢瑞又道：“放宽心，师爷多半会来自诉己罪。不论徐明和太守案有没有关系，师爷总会把它和之前针对他的暗杀事件联系在一起，他的命朝不保夕，又怎么可能不拖几个人下水呢！也许都用不上你的信，他自己就能提供证据。”

　　飘尘眼睛亮了一些。

　　谢瑞再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可以先告诉我和他通信的是谁。不用给我提供信件，只要告诉我通信对象和大致内容，若师爷没有了信件，我可以让他先承认有写过信，到时候能和你手中的信件印证，你的信就是铁证。你且放宽心等两日，需要你时会有人去找你。”

　　飘尘写了人和事，心下稍安，自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