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快穿]》金银琥珀川

54、龙傲天的金手指（十三）

　　第13章

　　这感觉属实相当奇妙，在外头看明明能透过元天门看见后头长到望不到头的阶梯，但是进来后，薛昭就发现自己不在元天门后的任何一级台阶上。

　　周围俱是迷雾，偶尔能见到云团从自己身边慢吞吞滚过，薛昭走了片刻，既没有见到那条传说中会来迎接人的画龙，也没能从迷雾中脱身。

　　他徘徊片刻后意识到无名似乎又有一段时间没再说话了。他正想开口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却忽然心思一动，转身向后望去，便见到了个孤零零的背影站在自己十尺开外，而巨大的水墨画龙盘踞了整片天空，正垂首合眼任由无名摩挲他的龙首。

　　“无名……？”

　　薛昭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这个背影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他从未在对方身上见到过这么明显的寂寥，但随着她扭脸朝自己看过来，方才那样的孤寂竟好似浮沫飞光般从她身上轻飘飘地掠过。

　　“看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面前的巨龙除了没有点睛外看不出分毫与真龙之间的差异，显然兰芝和登位成仙后留下的手笔比钟毓年轻时与他混迹在一起时手段高超不少。

　　薛昭缓缓来到白华身后，看着面前光是尖牙就有自己人高的巨龙都觉得胆寒。

　　可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在等的那个人是你吗？”

　　从知道无名和画仙还有过往这样一段交情、而自己又在宗门大选时看到这样一个缘定任务后，他心中隐隐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在见到那个接引弟子口中说的画龙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并非自己面前时，这个猜测终于成了稳稳落入井底的石头。

　　可无名却摇了摇头。

　　“我如今这副模样哪里算得上是人，可当不成他要等的人。”

　　她摩挲着画龙的嘴唇朝自己看了过来，说的明明是这种让人高兴不起来的话，但她脸上却还是洒脱的笑容。

　　“它在等你呢。只是见我熟悉先过来同我打个招呼罢了。”

　　白华能感知到兰芝和在天元门中留下的情绪，复杂又庞大，以至于画龙蔓延到天穹无边无际的巨大身体也像是他尽数倾注进画卷中的感情一样散成无法凝聚的云彩——

　　然后被掷在心意宗门外日复一日地徘徊。

　　但白华非常肯定他等待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或者说并不是钟毓。

　　这就让她原本已经有了些头绪的猜测再一次断裂陷入停滞。

　　有一点能够肯定的就是薛昭这个气运之子必然和他的等待有关。

　　“抓着龙鬃上去好了。”

　　这条画龙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想要爬上他的身体像是攀登高山一样有了难度。索性在场的两个人都算的上是修士，薛昭依言抓住那些飘舞的鬃毛，踩着龙鳞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龙首，只是……

　　那双没有眼瞳的眼珠随着他攀爬的动作也跟着转动、好似盯着他看的举动多少有些惊悚。

　　虽然知晓这是画仙留下来的东西，但薛昭还是难掩惊讶：“即便是没有点睛，这画龙也能这么生动吗？”

　　心意宗因为出了这么一位画仙的缘故，虽然宗门弟子所学颇为繁杂，但学画之人还是占了大多，他也因此听说过他们这一脉以画入道的弟子的手段。

　　——画龙点睛固然是那位画仙的成名技，但也同样是心意宗画道弟子所擅长的技艺。只是在“点睛”之前，他从未听说有人的画物竟然还能活灵活现到这种程度。

　　别说活灵活现了，甚至和寻常画作都看不出任何区别。

　　“不然兰芝和也不会这么喜欢炫耀这招。”白华这话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家伙花里胡哨的本事不少，但唯独画龙点睛这一技最爱用，就是因为又慑人又好用——飞升之后还特地留了条画龙在这儿，也就他这张扬的性子做的出来这种事了。”

　　薛昭从未听过心意宗的人用这招是为了爱炫耀。画龙点睛一技本就以心为力以意为击，即便在心意宗内也只有少数悟了画心的人使出这招才有骇人的威力，不然效果甚至没街头戏法来的精彩，甚至连“画龙”本身能不能动都是难题。当下听无名这般说辞，这个神秘的技艺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高深莫测，可又不免让他猜想无名的过去应当是多么的精彩跌宕……而自己却不得而知。

　　好像知道的越多的，他只会离这个人越来越远。

　　巨龙长尾一甩，周围的云雨便被它扫出一条通天大道。它甚至仰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才腾飞而起，除了颜色与眼珠，薛昭几乎看不出它与真龙有任何区别——而这个在无名口中甚至不过是那位画仙宛如戏谑般的一技。

　　——那她呢？

　　她又曾是什么样的人？

　　白华无从感知薛昭的心理变化，她只是盘腿在龙首上坐了下来。龙鬃像另一团飞旋的云雨拥趸在她身边，湿而薄的水汽化为打湿的宣纸贴在她整张脸上，这种感觉让她有了另一种怀念。

　　那是属于钟毓的怀念。

　　看来这次大概是能有点惊喜的。

　　天元门后除了一开始走的那段路有些景色物件，巨龙飞了一段时间后就俱是混沌。时间久了薛昭不仅分不出东南西北，甚至连上下的边界都开始模糊。

　　此方小世界无边无际到薛昭都开始感到毛骨悚然了，他下意识往无名身边靠了靠，在风声雷声之中也依旧觉得静得可怖，下意识找起话题问道：“这条龙打算带我们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

　　白华从入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浸地浑身湿透，额前的头发丝都在往下滴着水珠。一块手帕斜地里伸出来，扭头一看，却是薛昭抿着嘴别过脸去不大好意思地递过来的。

　　“谁知道兰芝和是怎么想的……指不定把我们拉到天涯海角去呢。”

　　白华接过帕子随意在脸上呼噜了一把，心中总觉得目的地大概会有些出乎意料——大概是钟毓生前与兰芝和就没做过什么靠谱的正经事，这会儿她想揣测目的地都想不到什么靠谱的答案。

　　巨龙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薛昭刚接回帕子就骤然被失重感带的趴在龙背上。白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才没让人从龙背上滚下去，但顷刻间已经能见到一点金碧辉煌的琉璃顶刺破云雨，整个灰蒙蒙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终于有了一点看着让人安心的色彩。

　　画龙坠鸟一般直勾勾从高空下落，薛昭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闪烁琉璃宝光的塔尖，但这高塔却不知究竟多高，他抓着无名的手腕都重新平稳住了身体都没见到画龙落到底。三两息后他突然意识到虽然画龙一直在无止尽地下坠，但是他眼中看到的高塔似乎连模样都没任何变化，依旧是囫囵一个塔尖，接着是擎天柱一般望不到头的塔身，完完整整被他囊括在眼中，根本没有随着画龙的下落出现的任何变化。

　　——而他意识到画龙依旧在坠落是因为周围的云雨被裹挟着往上升去，他的身体也依旧轻飘的几乎随时都会从画龙身上扬起。

　　“这塔——”

　　他捏了捏无名的手腕想要用这种方式在狂风中引起她的注意，顶着张嘴就往喉咙里灌的风雨嘶声高喊：“——怎么还见不到底！”

　　“这就是幅画——”

　　他看见无名的脸也被风吹得有些变形，声音也是在咆哮一般的音量中断断续续灌到他的耳朵里：“在一个场景里当然只能看到一个景色——！！！”

　　那颗属于钟毓的心在这个残破的灵魂中剧烈跳动起来的，白华紧紧拉住薛昭的手，风把她灌成一个鼓鼓胀胀飞起来的布口袋，但现在……

　　他们要逆风而行。

　　“跟我一起跳下去！”

　　薛昭甚至觉得她用力的几乎要把自己的手捏碎了，但是对上无名的眼神……

　　对上那双燃着火一样漆黑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开始鼓噪起来，在耳朵里头敲响了隆隆的雷声。

　　这甚至比他反应过来高塔一直没变都要快。

　　薛昭想过无名会召唤什么东西托住他们的下落，也想过她会抓着自己飞起来减缓下落，但是唯独没想过她真的是抓着自己硬生生直接往下跳，除了抓着自己没有任何举动——更没有想到先前无穷无尽一般的高塔在他们跃下画龙后转眼间就见到底了。

　　此时此刻他甚至真觉得自己会就这样直接摔死，但事实上就像一滴水落入江河，风雨无声无息地停息，而他们也悄无声息地已经站在了高塔的门前。

　　先前经历的一切就像是种种幻觉，要不是薛昭落地时踩着棉花一样腿脚一软就直直要往地上扑，他都觉得自己这是刚从梦中醒来。

　　“这么多年都是这套，他还真是玩不腻。”

　　这种打骨子里的熟悉让白华笃定钟毓以前没少给兰芝和当小白鼠，天元门从外头看虽然是一道门，但是进来之后里面完全就是一个画中世界。只是与寻常心意宗门人的画中世界不同，这里的天地大的离谱，场景转换甚至都不需要提前绘画安置好才能剧本一般运行起来——若说这是一方小世界怕是都有人会信，也足以的见兰芝和这个画仙并非浪得虚名。

　　只是……

　　第三个人影提剑站在高塔门口，只是面容冷肃，沉默地注视着白华与薛昭二人。

　　“难得见他画人像，”白华只是从突然复苏的记忆中翻出零星的记忆碎片点评道，“画的还是自画像，真是有够稀罕的。”

　　那人依旧一言不发，却突然提剑直接朝薛昭刺去。薛昭本能抽出剑去挡，可那剑尖撞在剑身上的力却震得他手腕一阵酸痛，长剑都险些脱手而出。

　　“怎么还欺负小孩儿呢？”

　　虽然知道画中世界的生物不过算是一道残影，但白华还是下意识嚷了起来，抽出腰间焦黑的枯枝架住第二下已有风雷之势的宝剑，毫不客气地拧身一脚蹬在兰芝和画影的腰腹上，硬是把人踹出百尺开外挡在薛昭身前，张嘴便骂：“甭和我装傻充愣的，你自己留的画影难道还能分不出人来吗？想打一架我陪你就是了，欺负小孩儿干嘛？”

　　那画影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再一次举起剑时，薛昭意识到这一次他直冲着无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