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快穿]》金银琥珀川

49、龙傲天的金手指（八）

　　薛昭本能地就想问问无名方才都梦到了些什么，但刚一张嘴就惊觉自己这么直接去打探对方的私事未免僭越，要是叫她因此恼了自己，那可就不划算了。

　　“坏了！”

　　他这头还在思忖自己做出什么反应比较好，就听到那头传来了无名的惊呼。薛昭下意识朝她看去，就见着她望着桌上已然化为齑粉的芥子戒，模样格外苦恼。

　　“又坏了……”她像是有些心虚，孩子气地鼓了鼓脸颊，底气不足地嘟哝着抱怨：“这芥子戒怎的这般不禁折腾……”

　　薛昭莫名有些想笑，但是想想上一枚被她附身的芥子戒支撑了这么长的岁月才报废，面前这枚芥子戒对她来说确实有够不禁折腾的，因此也格外偏心地应和：“确实是不禁折腾，我再给你寻一枚去吧。”

　　照理来说这种魂魄附身的器具损毁后，对其中依附的魂魄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损伤。

　　但薛昭看着无名愁眉苦脸怎么都不像元气大伤的模样，也就格外有眼色地没去追问，等他起身正要为她再找一枚芥子戒前，她又如梦方醒似的急急开口：

　　“你等等！”她腾一下火急火燎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就嚷：“我都附身两枚芥子戒了！你要是再叫我附身芥子戒，倒不如去外头寻个小猫小狗来叫我附体！好歹那长了四条腿能自个儿活动呢！”

　　虽然知道她一贯都是喜欢新鲜的性子，但是见她这幅火烧屁股宁可当小猫小狗的模样，即便薛昭如今冷情冷性了不少也难免忍俊不禁，清清嗓子强压下这点笑意，正要说自己帮她寻个别的物件来，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又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如今已经可以附体到活物身上了？”

　　“好像是吧？”

　　她看着也有些不确定，一幅摸不准自己状况的模样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薛昭就看到一截……树枝？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里头。

　　薛昭的家族虽然并不能算大，但终归也算是个修真小世家，他作为其中颇有天赋的小少爷年少时也曾被惯的淘气顽劣，跟着猫儿钻到灶台里头抹的自己一脸灰这事也不是没有过，因此倒是一眼看出这截出现在无名手中的树枝像是刚从灶台下头掏出来的一样黢黑焦脆。

　　“我还以为见不到了呢。”

　　但她偏偏格外喜悦怜爱地看着手中这截平平无奇的焦黑枯枝，掌心细细摩挲着枯枝粗粝的外壳，仿佛在摩挲自己真爱的宝剑一般。

　　……宝剑？

　　薛昭露出了然的表情，言语中透出几分轻快的喜气洋洋恭喜道：“原是前辈的本命法器也能显形了吗？这倒是件大喜事，可要晚辈置办些酒肉庆贺庆贺？”

　　他这话未尝不是一种试探，白华自然是听得出来。但她也不太在意，只是看着自己掌心中的桃枝含着笑摇了摇头，终于觉得魂魄有了沉甸甸的坠落感。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特地置办酒肉做什么。”

　　她说：“倒是再不寻个能叫我附体的物件，接下来你怕是得扛着凳子去心意宗了。”

　　倒不是说白华不想有个可以自由行动的身体，但也没必要特地为了这件事去附着在人家本来自己过的快活的小猫小狗身上。

　　——况且她的任务关键多半是在面前的薛昭身上。既然如此，那不如继续跟在他身边，有个可以自由行动的身体至少目前来说没这么必要。

　　薛昭只以为她方才只是不愿继续待在芥子戒中的戏谑之言，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心思转了一圈，想到了先前无名叫自己收起来的那根桃木簪。

　　他莫名就觉得这跟桃木簪相当适合她，但发簪这物件……

　　自从家破人亡后，薛昭的心思就细腻了许多，正踟蹰着叫对方附着在那根簪子上是否会显得过于暧昧，便听到无名喊了自己一声。

　　他睁着一双猫眼看着还有些懵懂的模样叫白华也回想起他其实尚且是个未满十八的孩子，因此放软了腔调，心中却对自己往后要做的事更加坚定了。

　　这世道，不该是强者倾轧弱者、生命如土尘被无情碾过这般残忍的。

　　“我叫钟毓，”她托着下巴，扬起脸眉眼弯弯冲人笑的模样，透出一股子无忧无虑的快活，“钟灵毓秀的钟，钟灵毓秀的毓。”

　　钟毓。

　　薛昭在心中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只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适合她的名字了。

　　但是这个名字……自己似乎也从未听闻过。

　　“不过你要是愿意，继续叫我无名也是一样的。”

　　她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心中在琢磨什么，只是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反正你认识我时我是无名，对你来说，这个名字大概比‘钟毓’更熟悉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前辈的姓名，那又如何能再用这样失礼的称呼。”

　　薛昭只是学着白华的模样眉眼弯弯望着她，正要继续说点什么，就见她的模样逐渐透明起来，顿时悚然一惊。

　　“看来如今没有凭依，还是没法在外头待太长时间啊。”

　　作为正在消失的灵魂本人，这位一向对自己的事情不太关心的前辈好像也并不在意自己正在烟消云散，只是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做出恍然的模样，接着又戏谑道：“看来我如今的灵魂还没强到能夺舍小猫小狗当身体用的程度呢。”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薛昭被吓得头皮发麻，这时候也顾不得让对方附身在发簪上这种事是不是会过于暧昧，手忙脚乱翻出自己先前妥帖藏起来的簪子，赶紧递给身形已经模糊的看不清的钟毓。

　　也不知她是怎么做的，那根簪子落入她的掌心里头后也一并跟着模糊了起来。薛昭眼睁睁看着她连带着簪子一并消失在原本的位置上，脑袋似乎嗡嗡作响变成了一片空白。

　　……是不是自己又慢了一步，所以又什么都抓不住了。

　　“发什么呆呢？”

　　肩膀上蜻蜓点水一般传来的拍打却叫薛昭过电了一般战栗了一下，他仓皇拧头转身，就见到自己身后站着个穿着身利落缃色短装的女子。

　　她怀里抱着截焦黑的枯枝，黑发利落地在脑后挽成个髻。薛昭一眼就看到了那枚簪在她乌发中油润朴素的桃木簪，整个人像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松弛了下来，一双猫眼一瞪，罕见地在白华面前露出几分使性子似的恼怒。

　　“你方才、”他将险些脱口而出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的质问咽下，浅色的唇肉抿成一条直线，胸膛狠狠起伏了一下才舒缓下语气问：“怎的突然消失了？”

　　白华眼见他脸上还残存有几分惊魂稳定的惶恐，也便没再逗弄他，开口解释道：“桃木本就养魂，所以我方才才被桃木簪吸了进去。”

　　她对自己现下凝实的几乎与活人无异的模样相当新奇，衣袖顺着她抬手的动作滑倒臂弯上，叫袖口缠绕在茶色枝蔓上的象牙白细碎小花在她肘上热热闹闹地簇成一团花圈，不算精致，但却格外生气勃勃。

　　薛昭突然意识到，与她相比，自己好像才是那个早就已经死去千年暮气沉沉的孤魂野鬼。

　　“怎么，我这般倾国倾城叫你挪不开眼吗？”

　　覆盖着一层厚实剑茧的手掌在薛昭面前晃了晃才叫薛昭回过神来。

　　但他抬眼对上的就是白华几乎贴到自己鼻尖上的面孔，脑中的敏感心思顿时不翼而飞，整张脸烧得通红滚烫，像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窜去，但又撞倒了摆放在身后的桌椅。于是顷刻之间，他就成了只玩弄毛线团将自己团团困住的猫咪。

　　“还是个小年轻呢。”

　　始作俑者非但没有意思歉意，反倒挽了一下鬓发托着腮朝薛昭看过去，直笑道：“你往后要是一直这样的性格，可怎么在外头闯荡？”

　　薛昭怒气冲冲地把自己从一堆桌子椅子腿里头拔出来，虽恼她又戏弄自己，但也只是瞪了对方一眼，可见她几乎与常人无异的模样，最后却又忍不住抿起了点快活的弧度，唇角勾起的小尖压都压不下去，连带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都透出亮晶晶的快活。

　　“你能显形了。”

　　他这时才分出心去观察这位一直被自己称为“无名”的孤魂的模样，而她与他想象中倾国倾城、傲骨凛然、亦或者是清雅柔美的模样都不相同。

　　无名的模样只能说是普通。或许是比常的女子秀气些，但容姿并没他先前想的那般出众。

　　薛昭很快意识到自己会觉得她容貌绝色是受到她那位好友画仙兰芝和的影响，毕竟传闻中的画仙才貌双全，因此他便下意识觉得作为他的好友，无名也应当是才貌双全的模样。

　　只如今来看……除却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叫人印象格外深刻，似乎并没有那种身为传说中人物好友的惊艳绝伦。

　　“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白华活动活动手脚，意识到自己如今这个魂魄并非是因为凝视才显现的这么清晰，只是因为桃木簪有养魂的作用，而她怀中的桃枝也因为自己、也就是曾经的钟毓天长地久的影响下有了稳定魂魄的作用，因此她这会儿看起来才面目格外清晰。

　　至于要想做些什么……

　　那大概是做不到的。

　　记忆的觉醒反倒让她本来就不稳定的灵魂更加单薄几分了，但这也是记忆觉醒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因此白华倒是并不十分在意这点，而且在这两样桃木的作用下，她的魂魄恢复速度或许会超乎意料的快。

　　或许是因为运气好，又或许是因为……

　　这也是环环相扣的一环。

　　“不论如何，都是件好事。”

　　和一个面目清晰的人相处无疑让薛昭感觉更加安心，因此这份安心带来的喜悦也毫不遮掩地展现在了他的眉目中，

　　“但愿吧。”

　　白华摸摸自己的脸，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但考虑到自己如今经历的每一环都严丝合缝，她还是决定暂且不考虑这张脸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这件事！

　　“我想起来方才还见着间羊肉锅子，”她本就清亮的眸子这会儿更显眸光熠熠，“锅子还是得在店面里头吃才够意思！”

　　她这话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那便去吧，”薛昭也忍不住颔首笑道，“能叫你看上的，定然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