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快穿]》金银琥珀川

38、英年早逝的女皇（三十八）

　　第38章
　　瑞康七年，帝于京册封先帝六女顾蕊，号康乐，封地容州三川。

　　——《楚史·文帝本纪》

　　虽然长姊在自己去容州三川前就和自己说过会为自己准备封号，但当自己真正站在册封大典上结果长姊递给自己的册封，顾蕊依旧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

　　顾蕊甚至不需要用眼神去张望，就知道其余兄弟姊妹看向自己的是什么眼神。

　　“虽是迟了五年，不过也还算是时候。”

　　白华确实是想再拖几年的，毕竟顾蕊在容州三川这四年的履历虽然优秀，但不至于非得选她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不可，贸贸然推她上位，他们自家人反而要先闹腾起来。

　　但就算老同事帮自己现在的身体延寿了几年，白华也不能确定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自己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再加上吸取了上辈子顾荣留下来的教训，她还是决定提前帮顾蕊打一下基础。

　　至少这样能避免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顾蕊不至于登基的名不正言不顺还手忙脚乱，最后落到与她三姐一样的地步。

　　如今趁自己还活着，尽量帮她把其他弟弟妹妹们压服了再说。

　　虽然这场册封大典并不算隆重，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当今陛下身体孱弱举办的还非常简短低调。

　　但观礼的这些人这些年在朝廷中摸爬打滚。自然是不至于迟钝到这种地步。

　　——尤其他们也切身经历过自家长姊的登基，再明白不过长姊为老六举办这么一场册封大典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们最年长的姐姐走过的康庄大道，如今，他们的天子决定叫自己选定的继承人重新走一遍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不容任何人质疑，也不容任何人反驳。

　　顾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梗塞住了，又涨又疼，噎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呼吸声穿过耳孔在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好像高居云天之上的太阳都成了扎向她眼睛的利剑，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但她又觉得这似乎是并不需要人怀疑的决定——早在知晓长姊说要给小六一个封号时，她隐隐就已经猜到了长姊的决定。

　　她只是被这些年的爱蒙蔽了双眼。

　　但顾英很快就意识到相比起自己，在场所有人应当有个反应会比自己还要剧烈的家伙存在。

　　但她的视线余光往身边扫去，只看到了顾清平静垂落的袖口，连上面的褶皱都没有因为今日柔和的微风有多余的波动。

　　——他一早就知道了吗？

　　他一早就知道了。

　　他是最常在长姊身边的那个，胡娘娘也是长姊如今唯一亲近的长辈，即便长姊不告诉他，胡娘娘也会提醒他的，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大概只有母妃一直到今天才知道长姊早已做出了决定吧。

　　顾英冷静地思忖着，咽下喉咙中不知酸苦的哽咽，像自己所有兄弟姊妹一样对着天坛上仅有的二人俯身叩首，把自己所有的眼泪尽数按在靛蓝的袖口上。

　　“过些时日，朕便叫人把你的芙蕖殿好好改一下——芙蕖殿这个名字，也改成康乐殿吧。”

　　意识到自己一点点逼近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便是白华这种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在意识到自己的生命逐渐走到尽头时，也依旧不免感到了些许焦虑。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完，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没做了。

　　这些尚未完成的事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任务评分，但即便不影响自己的任务评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留下半截没有收拾完的尾巴让别人接手。

　　一想到别人或许会把自己的事情搞砸，她就忍不住浑身刺挠，恨不得再强行给自己续几年命再说。

　　“臣妹不日还得赶赴容州三川，此时改建芙蕖殿未免奢靡，不若叫臣妹——”

　　“难道还能短了你的去？容州三川是容州三川，康乐殿是康乐殿，如今宫中可没拮据到这番地步。”

　　顾荣的运气和大楚的运气都相当不错，至少在顾蕊的记忆中，一直到她死亡的那一年都没发生过什么天灾，不然就顾清那个杀法，大楚塌散的只会更快，说不定得二代就亡了。

　　因此这笔钱白华还是掏的相当爽快的。

　　即便自己这会儿拒绝，朝中大臣也肯定会为了这个尚未册封的“皇太女”之位强烈要求将芙蕖殿改成符合皇太女仪制的模样，顾蕊想了想也便不再纠结，点头应允了下来，但显然归心似箭，又和自己的长姊提了一遍自己想回容州三川的事。

　　“你就是想跑也得老老实实给朕在京城待满一年，”但白华拒绝的相当冷酷无情，“你是觉得以后什么事儿都可以靠回你的容州三川逃避吗？且平柔年底就要回京述职了，等他述职结束，你还得和明玉一并去吴地，要你做的事多了去了，你最好把脑袋里想的那些念头都给我放下。”

　　虽然怯懦的性子改了不少，但显然也并没有完全扭转过来。如果顾蕊这会已经当上皇帝了，白华自然不会再对她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

　　——毕竟作为皇帝，只有臣子适应她的份，断然没有她去迎合臣子习惯的份。

　　但比较可惜，这会儿当皇帝的还是她，作为臣子的顾蕊依旧只能遵循自己作为皇帝的长姊的旨意。

　　即便因为天子身体不适需要面对的应酬少之又少，但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而身体健康的顾蕊就更加不用说了，礼部先前苦心编排但是在自己身上用不到的仪制白华不用想都知道往后肯定可劲往顾蕊身上招呼，所以这种事情她必须早点适应。

　　顾蕊一听就知道自己以后的折腾肯定比自己想的更多，但是也实在是没法拒绝——更加没权利拒绝。

　　她刚出宫就跟在长姊身边做事，学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要努力工作，而是在其位谋其职，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要去做什么样的事。

　　作为公主和作为被选定为继承人的公主需要做的自然不可能是同样的事情，需要面对的也当然不可能是同样的境地，长姊如今愿意叫她跟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去做，那是长姊对她的厚爱，也是长姊……

　　作为皇帝的职责。

　　“不过芙蕖殿也不需要大改，”顾蕊想了想后，还是不觉得自己如今住着的芙蕖殿需要经历什么变动和折腾，“臣妹住那儿已经习惯了，左右我也不在芙蕖殿处理事情，拾掇一下门面便是了，里头的摆设不止还是按照原本的规矩在那就行。”

　　“也行，”出乎顾蕊意料，这回长姊答应的非常干脆，“左右是你自己住的地方，一切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来就行。”

　　顾蕊隐隐意识到长姊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了，但还没来得及在这件事上想的太深就被打断了思路：“你从明日起，就暂且住在我的明喜殿吧。”

　　明喜……这是长姊作为公主时的封号。

　　倒也不是顾蕊忘记了这件事，只是相比起长姊本人的存在感，她的封号存在感实在是太微弱了。她还是公主时，宫中只有她一个正经被称呼为公主的存在——其他人都被称为殿下，而老二到老五他们几个一被封汤沐邑后就全都被父皇踢走了，因此宫中一直都只有一位大公主，所以即便她有了封号，但她的封号存在感着实微弱。

　　这个封号即便是父皇也不常叫。

　　但毫无疑问，父皇对长姊依旧倾注了全部的爱意。

　　愿她喜乐，愿她煌煌如日月之辉，永悬于天。

　　“封号这事儿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只要好听就行。”

　　她孱弱的天子伸手为她簪上一支飞燕衔枝的步摇：“如爹爹对我的希冀一般，朕也愿你永享安康，喜乐无忧。”

　　顾蕊一时间所有的思路又全都被打乱了，最后也只能抬手抚了抚脑袋上的步摇，鎏金的步摇沉甸甸坠在她的发髻之中，只有打磨光滑细致的簪体蹭过她的指腹，最后又被她的体温染上微弱的暖意。

　　“去吧，折腾这么长时间你也该累了，朕先回明喜殿了，若是有什么事你找姜施兰就行，他那边我已经叮嘱过了，你尽管找他就行，即便他这身骨头再懒也能叫你使唤一段时间。”

　　她看得出姐姐的脸上已经有了疲色，但偏偏这个时候，她又突然想当自己读不懂眼色。

　　“臣妹陪陛下一并去吧，”顾蕊拾起衣摆上前两步扶住白华的手臂，看到身边的宫女又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意识到如今只有自己能在长姊身边了，“陛下身子刚好没多久，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比较好。”

　　“你怎的也开始啰嗦起来了。”

　　她听到姐姐虽然是这么说，但并没有拒绝自己的，因此下意识地、又在意料之中地轻轻松了口气。

　　顾蕊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就想他们的父亲曾经为长姊倾泻的万般恩宠与信赖一般，她的长姊往后，也会如他们父皇那般对待她一样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