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快穿]》金银琥珀川

36、英年早逝的女皇（三十六）

　　顾荣对后世的了解基本上只限于史书中流传的只字片语——就这只字片语还是她作为气运之子的特权得以窥见的部分，因此继承了她记忆的白华同样对顾荣死后关于他们兄弟姊妹的斗争并不了解。

　　所以顾荣对大楚王朝短暂的寿命难以理解并极其愤怒。

　　在她心中，即便自己早亡，但是她留下的人手也足够支持他们顾家的江山不会垮台。

　　正因对自己死后的夺位之争早有预料，所以她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叫顾英继位的遗诏。

　　事实也证明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留下了这封遗诏，大楚的寿数多半还得再短上一截。

　　即便如此，两位开创这个王朝的君主接二连三地去世，也依旧给这个崭新的王朝带来了重创。

　　当白华浏览完顾蕊的回忆，倒是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个开局形势一片大好的王朝堪堪延续了五代就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中——当然在后世，对大楚王朝延续了到底三代还是五代其实还没有个确切的定论，但反正不管是哪个数，对顾荣本来就不大好的心脏都只能算是在雪上加霜。

　　就顾清这个杀法，顾家再稳固的朝政都经不起折腾。

　　倒不如说整个朝中要员被顾清杀的十不存一都还能苟延五代，这都已经是顾桦和顾荣基础夯的非常结实的结果了。

　　只是不过不管是她还是顾荣，她们都没想到姐姐的去世会对顾清造成这么大的刺激。

　　顾荣其实一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其实精神状况不大好，虽然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想要精神疾病这个概念着实有些模糊，但是对白华而言，了解顾荣的记忆后，她一开始就已经知道顾清的精神状况相当堪忧。

　　顾清三番两次提及自己地位特殊，幼时不仅受到父亲的照看，还受到了姐姐的照看，因而一直对这点引以为豪，对自己的所有兄弟姊妹都是这番说辞。

　　但顾荣却相当清楚自己从未照看过顾清。

　　——顾清和她一起生活的那段短暂时光里，她的身子还格外孱弱，自己都是三天两头病着，根本不可能、她的父亲也绝对不允许她拖着病体还要照看弟弟。

　　这只是顾清自己坚信不疑的臆想而已。

　　只是为了维系他们之间的感情，况且破坏顾清的臆想对自己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年幼时可有可无的情分也不值得顾荣大动干戈地反驳，因此她并没在这件事上过多言语，久而久之，连原本确实照看过他们两人的老人也渐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误差。

　　但白华浏览完顾荣的记忆后就知道顾清的癔症其实已经挺严重了。

　　因此在失去顾荣这个能稳定他精神状况的锚点后，顾清彻底陷入了崩溃之中——更别提胡美人在顾荣驾崩后也跟着饮鸩自尽。

　　考虑到顾清的精神状况……他竟然是在几年后才篡位对自己的兄弟姊妹大开杀戒，白华觉得自己也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一直被顾荣当成小笨蛋的弟弟了。

　　不过顾清能篡位成功……除却他自己的本事以外，也只能说是大势所趋。

　　顾荣虽然希望是一位女皇继承自己的位置延续自己的政策，但她所有的弟弟妹妹都笼罩在自己的光辉之下。原本如果身体还可以，她对弟弟妹妹们的安排与自己现在的打算别无一二，但偏偏她死的太早，选出来的老三也难以服众，最后也只能酿出这般结果。

　　但再仔细一想，其实她不管选谁，大楚或许都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和她父亲这这两根大楚的定海神针都坍塌的太早的缘故，但是这种事情又能真正怪到谁的头上去？

　　生死从来都不是能由自己决定的事。

　　白华看到顾蕊被反剪着双手跪在顾清面前，鲜血顺着她脸上狭长的伤口汩汩淌下，濡湿了她那张看起来比如今憔悴苍老不少的面容，白华又觉得有些难过了。

　　——或许不是她在觉得难过。

　　浓稠的黑雾从凝结着一层刷洗不掉红褐的地砖缝隙中一点点渗出，顾蕊与顾清的面容像是被冰霜冻结了似的一点点凝固。白华微微后退两步，这些黑雾也依旧如影随形地纠缠着她铺天盖地地覆了上来。

　　飞雪一般细细的灰色飞灰裹挟在雾气中迎面扑来，白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圈细长的金红绞索套在她的手腕上勒入肉中，像是在在她腕子上割开了一环整整齐齐的上伤口。

　　“……来的倒是真快。”

　　惊动地府自然在白华的意料之中，但工作人员来的这么快不免让白华觉得无语。

　　以前在地府处理往生转世也没见他们有这种工作效率，她这会儿入梦一刻钟都不到呢人就拍马赶到了，她都不知道地府是重视这个项目，还是重视自己这个千年以来唯一一个敢提出转岗的刺头。

　　“白华鬼差。”

　　绣着金色镂空虎纹的黑色衣摆像一片飘在水上的柳叶无声无息破开黑雾出现在白华眼中，白华抬眼望去，面无表情——或者说没有一点心虚地对上这项工作负责人的目光，下巴微微抬起的动作一时间甚至都还让人看出了几分理直气壮来。

　　穿着黑底虎纹袍的鬼差见她这幅模样，原本准备好的措辞都断了一瞬。白华见状，立马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知道我这操作违规了，下个任务理应难度会增加吧？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小六只是小酌了一倍，这个梦境不太稳定，我得在她醒来之前出去。“

　　鬼差险些就要冷笑出声了。

　　“你还知道这种梦境不稳定啊？我还以为你来人间后都忘了阴间的规矩呢。”

　　“既然都已经在人间了，就莫要提阴间的规矩了，”白华从容提醒，“我在任务里头可是凡人的身份，又不需要遵守阴间的规矩。”

　　黑衣鬼差被她噎了一下，看起来很想用怀中抱着的哭丧棒直接锤到她脑门上。

　　但白华自诩身手不错，往常在地府中需要负责的工作除了帮阴魂登记，还得控制镇压那些不肯面对自己死后要下地狱的亡魂，因此见着对方的动作也没一点波澜，只给了对方一个“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的眼神，连脚下步伐都没多挪动一下。

　　“……念在你是初犯，此番在人间，便不予你惩罚。”

　　“我倒是有一件事还想问问清楚，小六的状况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所安排？”

　　这话白华早就想问了，她附身在顾荣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这个世界并没有脆弱到人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因此顾蕊的重生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我回到的又不是顾荣的过去，为什么过去的顾蕊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同僚脸上的表情，白华就知道自己问道点子上了。

　　“这种操作并非全无漏洞，”黑衣鬼差沉吟片刻后，才将这个本来不应该让执行者知道的消息吐露出来，“这个项目虽然没有违规，但到底也没有这么合法，将你送过来的手段也没有这么合格，或许过几个任务就不会有这种迹象了……不过也不好说。”

　　“这也应该算在任务难度里面吧，”白华是时露出自己的不满来，“有原主原本的熟人在身边这个难度和没有熟人在身边完全是天差地别的好不好？”

　　“……所以才说这次不会给你惩罚。”

　　“本来我这种程度的初犯也根本到不了惩罚的度数，顶多只是下个任务做起来棘手一点，你不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白华才不吃这套，她虽然在地府中才待了没几百年，但是顶起嘴来一点都不含糊：“本身我就该有补偿才对——况且你自己都说或需要过几个任务这种迹象才会消失，地府本来就该为我的任务难度平白无故提升这件事提供补偿才对吧。”

　　而且先前在合约里面也从来没提到过这点——得亏她演技好，小六对顾荣本身也没有这么熟悉，不然暴露也是分分钟的事。

　　“……我知道了，”黑袍鬼差露出些无奈的表情，那张青白的死人脸看起来也生动了不少，“总而言之我会帮你去争取的。”

　　他心中嘀咕着就是因为知道白华肯定是这个反应他才不想来当这个恶人的。

　　要是等她恢复记忆……

　　鬼差下意识绷紧下颚，又看了眼白华，觉得进度应该不至于这么快才对。

　　“这种手段能少用就少用，你如今用着凡人的躯体，时常东用这种手段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太伤阳寿了。”

　　这点白华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如果不用这种手段，要是到了下个世界中，想要凭这点再为自己争取福利就不是件方便的事了。再说顾荣这幅身体的寿数早就已经因为她的还阳已经几乎燃烧殆尽了，如今如梦唤魂起到的副作用还没她继续活着起到的副作用来的厉害，白华也就不吝啬于用这种方法弄清真相争取福利了。

　　况且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再伪装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白华上前摸了摸顾蕊的面颊，看着黑雾褪去冰雪消融，在她黑的痛苦的眼睛里头见到了自己的身影。

　　“梦中这么痛苦的话，就早些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