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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英年早逝的女皇(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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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该是个让人过的舒舒服服的新年。
但是在年假才过去一半的时候,容州三川传来的奏折震惊朝野,将所有正舒舒服服泡在家中享受清闲假期的的官员全都在最冷的时候一把薅到了朝堂上。
这个由一尊献给长淄王顾清的白玉侍女人俑所引发的整个大楚王朝牵连最广、涉及人数最多的唐盐案在这个冬天拉开序幕,历时整整一年才彻底落下帷幕。
其中涉及的私盐与盐税金额庞大到让人瞠目结舌,由“盐”牵扯出的“田”与“奴”更是不计其数,甚至于还牵扯到了数量相当惊人的、最能让一位帝王忌讳的……
矿脉。
从容州三川连夜奔袭回来的官员挡不住的风尘仆仆精疲力尽,身上甚至都还带着伤——有骑马导致的,也有被人追杀导致的,但他最后还是成功回到了京城,尽心尽力的在第一时间就将容州三川收集到的资料尽数上报。
这段时间明喜殿出入的官员就像流水一样没有断过,李廉谦与姜施兰还有宋鹤篁更是几乎住在明喜殿基本没有离开。
彻夜点燃的灯火不仅仅让人没有感觉到半份温暖,反倒像是看到了暴雨来临前在黑云中闪烁的电光和若有若无的雷声似的,总让人觉得有种风雨雨来的不安与惶恐。
而最后的结果也确实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让人惊惶。
顾荣因为大楚经过先前的连年战乱人丁凋敝,所以维持着能不杀尽量不杀的原则,大部分时候对生杀大事都表现的相当仁慈——在这点上白华也继承了她的习惯和政策。
但唐盐案依旧导致了三百余人被斩首,五千余人被充作苦役,剩下遭受牵连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以至于整个容州三川的大小世家几乎绝迹。
所剩无几的那些世家不仅元气大伤,而且也几乎被吓成了惊弓之鸟,不仅辐射到了整个容州三川,连周围州郡也尽数受到影响,一时间整个大楚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好似被人当头棒喝了似的默不作声,先前还因为科举和纸张书籍只是和白华梗的眼红脖子粗的,这会儿好像统统懂得了无私奉献是一件多么有美德的事。
不过相对的,从中缴获的私盐私田和私兵以及隐下未曾上报的金银铜矿也很是让白华发了笔横财。
用个再简单不过的说法,这一次抄了容州三川的世家,往后至少三年白华不用担心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国库里掏不出钱来。
再加上如今荜箩和承安也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韩和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在打理着那边肥沃的耕地以及蛮横生长的粮食,可以想象熬过这开头最艰难的五年后,大楚将会迎来怎样蓬勃激烈的发展。
想到这儿,白华又有些遗憾当年的顾荣没有说服先帝把这些大小世家全都抄上一遍。
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还能肥成这样,当年就该在大楚建立之前再狠狠地刮他们一层油下来,也省的现在刮他们的油还得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虽然顾荣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但那时候做主的到底也不是她自己,而且刚开国也还是以□□为主,因此这件事也只能成为她心中的一样遗憾,也就只能趁这种时候刮一刮容州三川那种上高皇帝远的地方的油紧紧他们的皮来舒缓舒缓心中的遗憾。
约莫是从容州三川世家的下场管中窥豹摸到了白华的心思,总之这个年不管别人过得怎么样,至少白华是过的非常舒服。
在科举过后那些没有参加科举却名声鹊起引导着京中言论的世家新贵们这会儿就算不能比鹌鹑还要安静,也可以说是安安分分的没有再冒出一点水花。
也正像周昭仪说的,今年京城中的冬天还是得好生留意,以免这场“大雪”波及到京中,叫白华分散了注意力。
所有在大雪之下用于分散白华注意力的零碎时间都被她妥善处置好了。
如今还没外戚这个概念,宫中妃嫔们的家族牢牢拱卫着当今陛下,因此这场“大雪”带来的余波在京城中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也让周昭仪“病”了一冬的病体也终于有了好转的起色。
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而带来这场大雪的人,正式先前被外放去容州三川协助长淄王处理“日常琐事”的谢芝谢玉兰。
虽然奏折上盖着的是长淄王顾清的私印,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到底是谁主导了整个唐盐案。
这也是第二次群臣注意到这位当初自请进宫的卫王世子。
初见他时他有多么的霁月风光,如今知道唐盐案是由谁主导的就有多么让人难以置信。
而顾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是眼皮跳的厉害。
虽然她是知道谢芝被自家长姊放到老二身边的目的,但是也没想到谢芝一出手就是这种程度的狠辣。
——非要让顾蕊形容的话,她一时半会儿确实只能想到这个说法。
谢芝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当成了只效忠皇帝的孤臣,虽然按照他的出身他这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也能最大程度上的保全谢家,但他这一手……
简直是把自己逼上一条绝路了。
而且顾蕊虽然知道谢芝的本事,自认为与谢芝共事过一段时间,也算得上是对他的性格有几分了解,但属实是没想到他这么一个缜密的人一出手居然如此狠辣不给自己留后路。
以他的脾性,她原本以为谢芝在容州三川的时候应该更加八面玲珑狡兔三窟些,虽然料到他必定会以容州三川作为作为自己进入朝堂投石问路的那枚石子,但是没想到他扔的这不是石子,简直就是把千斤重的镇墓石当头扔人脑门上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唐盐案这个前前后后从线头开始被整个抽丝剥茧地扯出来这个手法,也确实是非常的谢芝。
“小二这次也算是立了功了,”白华对身边的胡美人,也就是顾清的生母说,“朕打算将容州三川封赏给他。长淄虽是贵重,但也不及容州富庶,如今容州三川百废待兴,正巧也可以让小二做出一番功绩来。”
胡美人人如其名,也长了一张狐狸一样妩媚妖冶的面容。
但是她的性格倒是和面孔截然不同的稳重低调,听白华这么说,给她布菜的手也没多动一下,只是低眉顺眼轻声细语地说:“虽然陛下偏爱,但小二那孩子也不及他的其他弟弟妹妹聪明,叫他守着长淄也就罢了,若是要收拾容州三川,他怕是要耽误陛下的正事儿。”
“况且那孩子爱重陛下,在长淄一年一回便惦念陛下惦念的紧,在容州三川待下来,递来的家书怕是不止一月一份了,一月说不准能给陛下写上十来份,也烦人的紧,陛下还是叫他老老实实待在京中看着,得空去趟长淄处理政务便可,那样倒还能得几分清闲。”
说到这儿,她眯着眼笑了下,那双弯弯的狐狸眼勾出一点多情缱绻的笑纹。
“臣妾倒是觉得谢玉兰更适合打理容州三川。”
“本是想叫他在那儿做的,”白华也确实考虑过这件事,“不过他闹出这么大阵仗,继续在容州带下去怕也不安全。我本想叫小二留在那儿好叫玉兰帮他拾掇,有小二在也能压得住人,不过小二倒也是……他那性子在容州再多待一段时间怕是得闹起来了,还是叫他回来吧。”
顾清的精神状况自从进入青春期后就一直不大好,白华怀疑是父系血脉遗传下来的精神问题导致的。
她其实觉得顾荣也有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只是相比起顾荣的精神状况,显然是她近亲导致的身体状况更加让人担忧,因此这件事也就不这么起眼了。
熟悉的环境能够让他的精神状况好些,白华也不希望自家好用的老二这么早就失去作用,因此思忖之后还是决定换个人过去把他换回来。
至于这个人选……
“六殿下如今也大了吧,”胡美人适时递上话茬,非常善解人意地接上了白华尚未说出口的话,“她前头几个哥哥姐姐也已经有了封邑,六殿下如今这个年岁了,也是该开始练起来了。”
“况且六殿下与谢玉兰也曾共事过一段时间,熟人过去做事儿也方便,他们二人既是相处得来,那不若叫六殿下过去吧。”
顾蕊就知道今天这场家宴叫上了自己来绝对是没什么自己想象中的好事。
虽然胡美人说的这件事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好事,但是对顾蕊来说……
好吧。
顾蕊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长姊这一年多的磨砺后,遇上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对自己也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小六小七小八也是时候可以一并封赏了,不过小六的话……等容州三川安定下来,朕再给你个封号吧。”
封号……?
顾蕊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想抬头朝长姊看去。
但她倒是也还记得这一年多历练下来的习惯,即便是心中在震惊都不能叫别人看出分毫来,因此硬是忍着没有抬头,只是心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里面,咕咚咕咚震的她脑袋都嗡嗡作响。
一般来说他们的封号都是跟着自己的封地走的,前头哪怕是封邑在长淄的老二都没有例外,但是专门赏赐个封号……
这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这些兄弟姊妹中唯一一个有这个荣幸,就只有如今称帝的长姊。
“臣妹不敢,”想也知道长姊如果真的这么做了自己一定会被其他兄弟姊妹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至少现在这个时候,顾蕊是不希望他们再更多地注意到自己,“为陛下分忧是臣妹的本分,陛下亲赐封号这事儿太过郑重其事,实在叫臣妹惶恐。”
白华笑了下,对着身旁的胡美人打趣道:“你瞧,这一年多下来原本以为她胆子见长,结果还是这么个鹌鹑胆子。”
胡美人是个非常善解人意又当惯了解语花的美人,闻言便笑道:“既是如此,那便更要叫六殿下去容州三川好好练练了。如今天下太平,楚军又有兴平侯坐镇,也实难找到如容州三川一般适合磨练人的地方。”
不着痕迹吹捧了一番先帝与当今的功绩后又敲定了自己去容州三川这件事,还绕开了长姊要赏赐自己封号这件事,顾蕊都开始庆幸她不是自家长姊的后宫了。
……不过仔细一想,长姊一直到现在都没遣散爹爹的后宫,也没更改她们的位分,其实也已经是件挺微妙的事了。
如果是以前顾蕊肯定是不敢当着长姊的面下头想的却是与正事全然无关的琐事儿,但如今……
大概也确实是练起了点胆子来,她当着自家长姊的面甚至都能这么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走神了。
“年后小六便尽早动身吧,”想到容州三川的矿,白华就由衷地开始痛心疾首起来,“等天气再暖些,朕便叫益宁也动身去容州三川。”
盐矿和铁矿哪里都是稀缺的东西,容州三川瞒下的这些东西简直让白华恨不得再狠狠刮他们一层油下来。
只是她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因此也只能遗憾放弃,只能寄希望于等魏怀带着人手过去后,能把这些东西创造出比在容州世家手中时更高的价值。
等顾蕊离开后,胡美人才在沉默过后轻声细语地试探:“既然六殿下年后便要动身前往容州三川,不如叫小二早些回来吧。”
“他性子鲁莽也不稳重,这个时候留在容州三川也不过是裹乱。也是先帝垂怜才叫他能得封长淄,以小二的本事,能帮陛下打打下手已经不错了,如今容州三川的局面,还是叫他待在京中稳妥些。”
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对顾清利用的人,除了一开始将长淄封赏给顾清的先帝以外,只有她这个小笨蛋弟弟聪明的亲生母亲胡美人了。
所以不管是白华还是顾荣都对顾清惹出来的麻烦多有包容,哪怕有时候帮他处理那些麻烦实在是得不偿失,但有这么一个聪明的母亲在,也就叫她们包容了下来。
她实在是喜欢聪明的美人。
“朕知道你的意思,”这是当今陛下第一次对胡美人说出这个肯定的答复,“小二是朕的手足兄弟,朕自是会照护着他。”
除非他犯下什么弥天大罪。
不过有他和胡美人在,至少在她们两人死之前是不会有这个可能的。
胡美人也知道这是自己能从陛下口中得到的最多的宽厚和体面了。
虽然不够稳妥也不够保险,以她儿子那个毛糙不靠谱的性格来说,这份恩宠怕是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况且以她的身份……也并不适合再向陛下讨要更多的恩宠,能够与儿子一起得到如今这番程度的地位与宠爱也已经是两位陛下的厚爱。
她从前朝宫中生存下来就深谙不可贪得的道理,自然是不会在如今这个年岁的时候再犯只有年轻人会犯的道理。
因此得到白华的回复后,她还是非常感激地俯首谢恩,也没有在留下来的时候过多的说些关于顾清的事情,只是捡了些有意思的趣闻和白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卡着白华午休即将结束的时候起身拜别。
“你也不必一直在宫中待着。小二递上来的折子朕已经准了,左右也是不差这么点功夫的,你若是想,早些动身去长淄也是没事的,”白华看着面前这个身世离奇又坎坷的美丽女人,眼中流露出情绪让胡美人恍然间觉得见到了当年的夫人,“安绛离长淄不远,你也已经有二十一年没有回过安绛了,到底是你的故土,若是想念了,便早些回去吧。”
胡美人眼中流处片刻的恍惚,脸上的笑也变得不确定起来,像是愣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原是有二十一年……妾身倒是不如陛下记性更好些。”
前朝末期大厦将倾一片混乱,胡美人作为前朝的公主在迁都的时候不慎走失,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回到宫中过了。
她在外头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
她原是宫中不受重视的女儿,但那时候受过的最大的苦楚也不过是父皇不喜爱自己,自己的吃穿用度也就将将比得上宫女,因此为了叫自己好过些,她确实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原本以为失散了也不是件非常要紧的事儿,她能凭借自己的这份聪明重新找回宫中。
但事实并非如此,流民的生活也远超她的想想。
宠爱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事了。
原来宫中宫女过的生活,相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上不少了。
三天能吃的上一顿送的进肚子里的东西都算是走了天大的运气,更多时候都是饥不果腹饿的她浑身烧灼肚皮绞痛,想喝一口干净的水都只能寄希望于下一场大些的雨。
一开始她想着自己身上的金银首饰能够在要紧关头帮自己一把,后来她就意识到在这些流民之中,自己甚至找不到能交换这些贵重物品的人——而后面,即便是能找到,她也根本不敢将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交出去。
杀人越货在当时的市道中简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儿了,到最后她不得不扔掉大部分稍微有些沉重的首饰,只敢在自己身上贴身藏了些金银叶子以防不备。
但更痛苦的并不在这里。
到处都是战乱,到处都是废土,到处都是尸首,他们甚至都没机会安顿下来在一个春天好好开垦一陇废弃的田地。
大部分城池是不接收流民的,因此连卖身为奴的路子都没法走,他们只能疲惫地、麻木地、看不到尽头的朝着下一个不知道愿不愿意收留他们的城池继续奔波。
易子而食成了寻常事,甚至于交易的都不仅仅只有孩子。
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没有地方能叫他们有丁点落脚的希望,无法落足就无法得到粮食,吃不到东西,人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她在那四年里吃完了这世上所有的苦,终于在第五年的时候看见了丁点希望。
他们来到了鞍萧谷。
胡美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这么长时间的,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兜兜转转,到了第五年的时候她几乎看不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但是意外的,她自己却真的活到了鞍萧谷。
那时的先帝还不是先帝,甚至还尚未被封为君侯,但那时的他也早就已经盘踞在鞍萧谷以南自成一股势力,甚至因为背靠鞍萧谷,成为卡在左右两路诸侯嗓子眼里头那块咽不下也吐不出的带骨肥肉。
而他也成了这些年下来她遇见过的唯一一个愿意打开城门接收流民的城主。
“朕还记得以前你身子瘦弱,也落下了病根。娘亲总是念叨你怎么吃都胖不起来,有了小二后好不容易养起的些肉立马就掉了下去,叫娘亲心疼坏了,便叫人把小二抱给爹爹照看去,好叫你能好好养养身子歇歇神。”
提到早早病逝的先皇后——如今的太后,胡美人脸上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夫人疼我,”她也已经许久没有和人提到过这些事了,如今听到当今陛下提及,一时间又不可避免地怀念了起来,“也是夫人疼我,才叫小二有幸能叫先帝抱养些许时日。”
她是被夫人看上,所以才能进了顾府当的侍女脱离苦海,又在后来成为先帝的侍妾,才有了如今的富贵。
先帝生了一张阳光灿烂的温和笑面却有一副铁石心肠,唯一一点柔情百转全都在夫人身上了。
夫人倒是与先帝截然相反,她是再聪敏热心不过的人了,见她那副狼狈凄惨的模样更是不忍,知道她断文识字后更是叫她跟着学习打理家用,后来等她忐忑道出自己的身份,夫人也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似的只笑着看她,然后叫她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
藏着这件事对所有人都好,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值得信任的,胡美人非常清楚这些,往后也再没提起过这件事。即便前朝覆灭,她也从未表现出过半分悲痛。
倒是那时还是大小姐的顾荣悄悄对她说若是伤心,可去娘亲的院子中祭奠一番——便是被人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她在祭奠已经故去的夫人,不会叫人有什么怀疑。
但她也只是婉拒了大小姐的好意。
“小二那时可真是有够闹腾人的。”
虽然事实并不是那时候身体也不好的顾荣照看着顾清,但因为同样是被爹爹养着的孩子,顾荣还是和顾清相处了不少时间,以至于现在白华触碰到那份记忆,都觉得耳朵里面嗡嗡回荡着那时候的顾清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
“先帝也这么说,”胡美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夫人倒是说要叫陛下好好尝尝带孩子的苦楚,也省的他总觉得带孩子都如您一般省心舒坦。”
“去的时候,替我去看看娘亲吧,”白华看着这个唯一一个被自己母亲手把手照顾过的妃嫔,语气也相当柔和地说,“也是女儿不孝,也不能再年年去探望娘亲了。你出宫后也更加方便些,娘亲会高兴你去见她的。”
“谢陛下隆恩。”
胡美人知道这是当今陛下给自己方才那个保证的一份承诺,所有感激的辞藻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说出口的却也只是显得相当单薄的一句想念。
“妾身也很想夫人。”
夫人比自己大上不少,不仅对自己恩重如山,于自己而言更是亦母亦姊的存在。
所以胡美人实在是没法拒绝大小姐对顾清的利用。
这份恩情由阿清偿还本是不公,但是自己身处后宫能够帮上大小姐的地方实在不多,不然她是愿意帮大小姐做任何事的。
因为这是夫人唯一、也是她最爱的孩子。
“离开宫后,朕就再也无法照看到你了,”白华大部分时候都对先帝与母亲留下来的旧人十分宽容——吴王除外,因此胡美人这个与自己母亲关系匪浅的旧人也保留了极大的耐心与包容,“你一惯身子不好,在宫外也要照看好自己。娘亲最见不得你病着,不论小二如何,都不要为他伤了自己的身子,凡事都有朕看管着他,你自个儿不要为他劳神操心的。”
“妾身有分寸,”胡美人笑道,“小二从小就听陛下的话,妾身自是相信陛下能管教好他的。”
有胡美人在顾清身边,至少能在这个人手匮乏的时候能减少帮小二收拾烂摊子的人手了。
白华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