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年轻的斗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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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第四狱的正午，两个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没有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天上几乎见不着云，也不可能有一滴雨落在地上，燥热难耐的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能炸出火星子。
赫莱尔此刻倒是有点后悔跟着来这儿看比赛了。
会场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但是绕着竞技场一圈的观众席却只有寥寥数十排，虽说能够容纳的人数算起来也算可观，但对比如此庞大的场地，观众席就像是个买一送一的挂件。
六百六十六层的竞技场全天候人数爆满，但分摊下来每一层的观众就没有多少了。票价也是从一到六百六十六层递增，算上魔力值强度的限制，竞技每层的观众数量两极分化极其明显。
大多数闲来无事图一乐的本地魔族主要是看看二十五到五十层的比赛看个新鲜，五十层以后的票价直线上升，愿意买账的主要就是外地游客和竞技赛爱好者了，到五百层以后的比赛基本上就是魔王选拔武将的角斗赛了，连贵族都很少能看上一眼。
六十八层并不是个稀罕的数字，但能打到这里的魔族在一般人看来已经相当优秀了。
实际上，实力这种玩意儿不管是在魔界还是天界都断层得相当厉害，天界万亿天使中最高一级的炽天使的数量屈指可数。反观魔界也差不了多远，五十层以后的比赛之所以比较有看头，就是因为大多数前来试胆的斗士基本输在第五十层便再也爬不上去，成功晋级的斗士在五十层往后就处在如鱼得水的阶段，输了就是输，赢了就是赢，每一层的斗士换届速度极快，这种情况每五十层又是一个大上坡，到两百层之后的比赛基本就与普通魔族无缘了。
赫莱尔唯一庆幸的就是观众席这边照不到什么阳光，不然比赛结束之后他身上的皮都要被烤掉一层。
他们来的算早，上一场比赛甚至刚刚结束，场地中央留下一地黑色的污物，看起来像是上一场选手的血，工作人员并没有派人清理这些东西，而是在简单检测魔力值之后就离开了。
赫莱尔和安蒙找到位子坐下，周围的观众们兴致高涨，在比赛开始会场便响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热烈的气氛多多少少打动了赫莱尔，但他并不觉得有多兴奋，场地上留下的血迹多多少少让他感到不适。这或许就是神族与魔族的差异，哪怕知道这样的比赛偏向娱乐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每一场的比赛分三小场：巫师、骑士和乱斗，前两场的比赛结束后直升下一层，乱斗场较为特殊，参赛选手也是按照一巫师一骑士划分的。
如果前两种赛事还能理解为选拔魔界优秀斗士的话，乱斗场完全就是观众买单的纯娱乐性质竞技了，选手基本上是有商业赞助的，不然巫师和骑士这种根本没有可比性的比赛压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赫莱尔打从一开始就对乱斗场没什么好感，就实用性而言，哪怕是在战场上的极端情况下都不可能让巫师和骑士硬碰硬。
巫师作为施术者一般在体能上有很大缺陷，一旦被骑士近身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而骑士作为精通剑术的武人，在没有附魔武器的情况下不可能接下同等级的巫师的大魔法。
“这种比赛真是……恶趣味。”赫莱尔摩挲着怀里那本书上起皱的部分，看着不远处赛场上的巫师场选手准备就绪。
两名巫师看上去都是魔族，身穿厚重的绣着各式花纹的黑袍大衣，手里拿着施术用的大法杖，两人缓缓走向赛场，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赫莱尔撑起脑袋，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两人的黑袍拖在地上的部分，这时候倒是觉得有些疲惫了。
他向来不理解为什么巫师都要穿着这么繁琐笨拙又没有任何实际用处的大袍子，天界也好魔界也好都是如此。他曾以为这种大袍子里有专门的口袋放各种药剂和魔法书，结果偶尔跟认识的法师聊天谈起这件事时却被告知袍子里的口袋并不大，理由是出于美观不方便设计。
结果还是往美型方面考虑的吗……？
话说他在天界时候应该也穿过这种衣服，拿过那种法杖，本来想从简却被告知有失风度就干脆换成了军……他又在想什么？
赫莱尔晃了晃脑袋，虽说很想找回丢失的记忆，但直觉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干脆瞪大眼睛，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只见裁判一声令下，靠近大门这边的巫师挥动法杖不出三下就放出来一个中型火焰法术，明亮的火焰在脱离法杖的一刹那直接向对面巫师的方向冲去，对面的巫师反应也很快，挥手召唤出一个水系法阵挡下这次攻击。
说实话，看着就……很无聊。
赫莱尔眼睁睁地看着台下两个巫师你放一个法术我放一个法术这边进攻那边阻挡，来来回回不下十次，搁这儿打回合战呢？还没同班同学课间时间用法术放炮仗来得有意思。
要说巫师打架其实没什么观赏性，除非是高阶巫师放法术，还能够欣赏到高阶施术者徒手画出大型法阵，那玩意儿可比这个有看头。
安蒙貌似早就知道巫师场很没无聊，也是撑着下巴看着台下两个巫师互怼，没几个来回后比赛结束，他像是松了口气一样伸了个懒腰。
三百层以下的巫师场大概真没什么好看的，赫莱尔眯起眼睛，台下的骑士场已经准备就绪了。
竞技场的骑士和一般认知下的骑士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就拿上战场的骑士来说，身上多多少少是有件甲胄的，而竞技场的骑士没这个硬性条件，只要你不用法术，那根木棍子上场都行。
但是骑士场的较量一般能看到实打实的武斗，因而比巫师场的视觉效果好很多。
赫莱尔的身子向前微倾，眼睛里也带上一丝期待。
骑士场的两位选手都是身材高大体型壮硕的魔族，但看起来位阶都不算高，大概在中等这个水平。
然而下一秒其中一个选手抡着大锤直接把赛场的地上砸了个大窟窿，也把赫莱尔刚刚对中等魔族抱有的偏见砸了个粉碎。
谁晓得六十几层的魔族打架看着就这么吓人，那六百层以上的角斗场上都是帮什么怪物啊。
赫莱尔虽然自己不在场上，看到底下的魔族互殴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显然除他以外的观众就没有这个心思，而是不约而同地冲着场下喝彩，底下的选手每击倒对方一次，观众席上就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虽说底下的肉搏和他想象中的骑士决斗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但观赏性还是有的。
双方选手结束比赛后也是迅速退场，下一场就是乱斗场了。
看得出来，周围的观众比刚刚兴奋了八个度不止，哪怕是喝彩声此起彼伏的骑士场开场前都没现在这么激烈，甚至有人直接在观众席上压哪方选手会赢，看得赫莱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看来，乱斗场是真的往娱乐方向走了，巫师对骑士，两个完全不同的战力比较只能愉悦台上的观众。
赫莱尔倒是真的有在思考同等级巫师和骑士较量哪个更有胜算，但是很显然，其他的观众只是想看出血罢了。
骑士这方的选手是个比刚刚骑士场的选手更加高大的魔族，粗犷的面庞和体型让他看上去就非常有胜算，而巫师这方是个小个子少年，身上意外地没穿黑袍，着装看起来很日常，短款的兜帽衫配上不过膝的短裤，完全就是一副学生打扮，甚至连施术导具都是学生用的魔杖，气势上就完全被压过去了。
一时间观众席上的声势都在往骑士这方倾，赫莱尔听到旁边的魔族扶着栏杆咆哮道：“上啊！碾碎对面那个小子！”
心里突然就觉得很不爽，也觉得怪怪的。
一旁的安蒙倒是没有像刚刚一样喝彩，而是摸着下巴，喃喃道：“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啊……”
“骑士方的那个？”赫莱尔转头问道。
“啊！赫莱尔你真是，吓了我一跳。”安蒙差点就从座位上跳起来了，看上去着实夸张，“不是骑士的那个，是那个巫师啦，你不觉得他有点像……”
“……对战，巫师——阿加雷斯！”
赫莱尔没有听清骑士那边的选手的名字，但是巫师这边的名字倒是把他吸引住了。
阿加雷斯。
安蒙反应明显比他还大，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把手撑在栏杆上，难以置信地望着巫师这边。
“阿……阿加雷斯……！？他不就是三班的那个！”
“刚，刚刚我们在走廊上碰见的那个……？”赫莱尔也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虽说之前只见过这位同学两次，但让赫莱尔记忆犹新的是，这位阿加雷斯看起来真的太瘦了，一副从来没睡好觉的样子，个子看起来也比他高不了多少，给人一种对方经常请病假的错觉。
这种人怎么可能上竞技场呢，而且还是最危险的乱斗场。
“真是……”安蒙没忍住骂了句脏话，焦躁地望着远处场上那位同校生，“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安蒙，你，你认得他？”
“认得，不能说很熟，只是都知道对方的名字罢了，啧，同年级的谁不认得他。”安蒙烦躁地咬了咬嘴唇，在赫莱尔满是疑惑的目光下接着说了下去。
“有传言说那小子是第三狱的没落贵族，之前家里出事了才托人把他送到第四狱避避风头，但是他们家族仇家似乎还不少，甚至有几次都闹到学校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压下去了，总之也没人跟他讲话了。现在看来，八成是真的。”
简单几句信息量真的有够爆炸，而且阿加雷斯看起来位阶也不低，虽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保守估计也是大恶魔起步，像这样的没落大恶魔贵族小少爷站到这种地方大概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安蒙，他们家是不是在财政上有什么困难……”赫莱尔觉得这样问真的很没礼貌，但内心的好奇心不是那么容易就压下去的。
“是啊，那几次有人到学校来都是讨债的，我真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没什么人了，讨债都要讨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安蒙这样说着，目光却一点都没从场上的阿加雷斯身上移开，“你说那家伙图个啥啊，这么瘦瘦巴巴的打得过谁啊……”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直到比赛开始赫莱尔才觉得这一分一秒变得如此漫长，也跟安蒙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的阿加雷斯，似乎生怕对方缺胳膊少腿了。
比赛正式开始，骑士这方选手径直冲到了阿加雷斯这方，速度不是一般的快，都不像是躲得了的，赫莱尔在台上握紧了栏杆，暗暗给这位同级生捏了把汗。
然而下一秒却又颠覆了他刚才的想象。
看似瘦小的阿加雷斯行动起来却十分灵活，纤细的少年直接撑在骑士选手的肩膀上来了个后空翻，中途甚至还放了个中型法术，稳当当的落在地上，甚至没喘口气，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刚刚都只是在做热身训练。
骑士方的选手大概也是被他激怒了，对战巫师该有的冷静统统被抛到脑后，竟然又直接冲了上。这回阿加雷斯没躲，而是站在原地，一手插兜，拿着魔杖的那只手甚至下垂着，就这样看着对面的骑士朝他这边撞上来，直到两人相距不到一米时才猛地抬手放了个防护法阵，在对方撞到防护法阵的空档又挥手放了个中型法术将对方击倒，一整套流利的动作把周围的观众都看呆了。
干脆利落，观赏性极强。
瘦小的大恶魔扬起脑袋，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个年纪能如此熟练地使用中型法术，相当不简单……
安蒙明显也没回过神来，张着嘴看着场下，好一会儿才长吁一口气：“这小子真是……太乱来了……”
比赛在骑士方倒下的瞬间宣告结束，这一场的比赛彻底点燃了现场的观众，不论是巫师方的年龄还是比赛的层数，这样的比赛都是物超所值，即使一百层之后有更加精彩的较量都不能否认这场巫师的强大。
“那个巫师，叫阿加雷斯对吗！”
“看起来还是小孩儿啊……真是了不起！”
“这可比刚才那两个巫师带劲多了。”
赫莱尔此刻并没有被观众席上的欢呼声打动，而是撑起身子，看着阿加雷斯的身影消失在选手专用通道的阴影里。
那家伙……真的不要紧吗……？
-第六十八层-选手通道-
年轻的魔族在走到走廊尽头拐了个弯，确认这边观众席那头看不到才靠着墙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刚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在现在看来多半是逞强。
阿加雷斯慢慢揉着酸痛的臂膀，耳朵也耷拉着，给人一种他下一秒就要把肺都咳出来的错觉。
刚才在赛场上消耗的魔力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承担得起的，不如说他刚才那一套法术连击压根就没想过会给身体带来多大的负担。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天才。
阿加雷斯勾勾嘴角，自嘲地想道。
他天生体质就比一般魔族要差，到第四狱就读的这些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但哪怕这样，他也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
一旁会场的工作人员朝他这边走来：“选手阿加雷斯，祝贺您取得胜利，这次比赛的奖励和观众的赌金将在下个工作日转到您的账上，请密切关注您在首都银行账户上资金的流动情况。”
阿加雷斯撑起脑袋，勉强点了点头，不用多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在外人看来非常狼狈，有失贵族的身份，哪怕家道中落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傲气。
“非常感谢。”他努力地站了起来，朝工作人员这边微微欠身。
“以及，请您确保自己能在下个星期日之前抵达第六十九层进行下一场比赛，否则您之前的比赛记录将在下个星期一作废，希望您能够谅解。”
“……是的，我会及时赶到的。”
瘦小的大恶魔站稳了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握着魔杖离开了。
黑暗的通道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年轻的斗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