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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家宴 ...
霍家人看到小花进来都有所表示,长辈们点了点头,平辈的都起身问候了下,作了个简洁的自我介绍,说对小花的戏很欣赏,有的妯娌还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小花一一回礼。
霍家的两兄弟一直不太待见小花,有点劲劲儿的,不情不愿地打了个招呼,霍秀秀和小花比较熟了就没起身,冲他眨了眨眼。
刚才隔着帘子看不分明,原来秀秀旁边的那个女孩和秀秀不是一个年纪,虽然看上去比较年轻。她有些戒备地看了看我们,审视了小花一会儿,没说话。
国外回来的远房里有个名字有点特别,让我印象比较深刻,叫霍道夫,挺清秀的,戴副金丝框眼镜,坐在霍秀秀旁边,一直有点拘谨,看起来和本家孙子辈的几个人都不是太熟,见小花进来起身恭敬地和他握了握手,笑了笑。
霍老太虽然头发都白了,但是这旗袍一穿依旧是风华不可逼视,我不由陷入想象,她年轻时候该有多漂亮呀,“霍仙姑”这外号真不是白来的。
她一见解雨臣就笑道:“解子今天这出戏不错,像模像样的,哪天我碰见二爷可要告诉他,你没给他丢脸。”
“婆婆过奖了,我也就学个二爷的形,精髓可没学到。”
霍老太就笑,手指隔空点了一点,那意思是你过谦了。
霍起笑了笑,道:“戏唱得是好,可惜这戏本选得不好。今儿个奶奶大寿,你唱个《麻姑拜寿》唱个《满床笏》多合适,你唱这段是什么意思,‘云路’?这是祝奶奶早日升天?”语气半是讽刺半是玩笑。
这话一出,全场都石化了。
我心说霍起是不是有病,毕竟是霍老太生日,给解雨臣使绊子的同时不也给他奶奶添堵吗。
平常他找解雨臣茬我们早就习惯了,今天我以为怎么也得和和乐乐,这真是意料之外。这霍家老三,人称“大祸害”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天天吃喝嫖赌打游戏,家业无望还时时不让你顺心,我要是霍老太得多窝心。
解雨臣笑了笑,好像很从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预料到这一出,还只是随机应变。
他道:“这你就不懂了,当年梅兰芳梅先生在友人家看到一副《散花图》,看天女仙姿灵动,从《维摩诘经》中取材,结合敦煌壁画的意象,改水袖为长绸,编排了这出戏。这出戏讲的不是升天,而是本身就是神仙的天女去试探维摩居士有无慧根。婆婆名贯四九城,人称‘霍仙姑’,早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这个戏本我看恰到好处。”
这话接的有理有据怼得对方措手不及,还顺便拍了个马屁,我是由衷叹服。
霍起哼了一声,道:“唱戏的嘴皮子真不是一般的顺溜,狡辩都一套一套的。”
霍老太道:“行了,这出戏是我点的,怎么了,戏词里有好多佛语,我喜欢,不行么。”
霍老太确实信佛,过大寿也肯定会点上几出平日爱听的戏,不过我听刚才钉子说的意思,解雨臣登台是个惊喜,这戏未必是点的,我估摸着就是霍老太帮解雨臣解围刻意这么说的。
霍老太都说到这份上了,霍起也就没再说什么,不然真太混了。
寒暄完了霍老太就叫解雨臣入席落座,看了看我们,就道:“钉子,小江,也坐吧。”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这行大都要随身带几个自己人,一是为了安全,二是有点私事要办人又走不开的时候方便交代手下去办,三是为了拉风。
我两这些年常伴解雨臣左右,霍家和解家来往密切,霍老太对我们还算熟悉,但是要说坐下真是有点惊讶,因为霍老太不是那么随和的人,大概她今天真的很开心吧。
我和钉子坐在了末席,能看到解雨臣和霍秀秀那桌。
霍秀秀旁边那个女人开口道:“小九爷,听说您创立了一个藏宝俱乐部,以基金形式管理,理念很新颖,能不能具体说说。”
霍秀秀介绍道:“这是我姑姑,霍有雪,她一直生活在国外,前不久才回国,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解雨臣解释道:“是这样,简单来说,不考虑存款和贷款,现实世界的资金和资产流动就和大富翁游戏一样,一开始大家手里有很多现金,旅馆很少,所以谁拥有的旅馆多,谁的钱就多。这时候大家会纷纷把现金转换成实物资产,于是越来越多的旅馆被收购,此时对现金的需求增多,但此时很多玩家现金都很少,于是不得不折价出售手中的旅馆。在这场游戏中,最初实物资产持有者占优势,玩到后来则是现金为王。而高手是那些懂得在实物资产和现金之间保持最佳比例的玩家,当然,所谓的最佳比例也在不停的变换之中。”
讲解的过程中霍有雪听得很认真,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创立藏宝俱乐部有两三年了,理念太过前卫,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给我讲了好半天才明白一点。
艺术品价值高风险也高,一个是真伪难辨,一个是后续储存问题,导致古董生意不好做。所以解雨臣提出这个经营模式之后好多人一拥而上,把各家库房闲置的那些不好倒手又十分有价值的宝贝,还有刚从地里弄上来的都送到他的藏宝俱乐部,交由解雨臣的公司宝胜鉴定真伪、估值盖章,进行抵押或者拿到新月饭店拍卖,价值很高却没人要的鸡肋就放到解家仓库存着。因为有些古董对环境要求高,仅仅是储存,解雨臣每年就要花一笔巨款。
解雨臣的经营理念和经营翡翠的理念很像,现金没那么重要,古玩拍卖日益火爆,控制源头的数量和控制拍卖行,囤积精品才是经营的核心。
这些年解家垄断了不少巨型交易,也赚了不少,自然而然成为众矢之的,但是那些人即使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做古玩没那么容易,赚钱还要靠解雨臣。而且这笔巨额财富只能由那个独特的印章提取,和数据库体系对应,无法仿制,全世界只有一个,归解雨臣所有。
以前九门的生意做得太糙,刚出土一批古物哄抢就折损不少,倒卖过程中保护不到位又损失不少,他说这样做既可以防止那些土夫子私下倒卖,还可以避免国宝外流。
解雨臣很聪明,什么都玩得转,这样复杂的环境下做得仍然出众,怨不得霍老太说他是九门这代最有出息的一个。
他好一会儿才讲完,喝了口茶。半晌,霍有雪道:“有意思,还望小九爷关照。”
言下之意是想分一杯羹喽。
解雨臣就笑:“欢迎。”
霍秀秀就道:“小花哥哥也加我一个吧。”
霍老太嗔道:“胡闹。”霍秀秀委屈地扁了扁嘴,被霍老太揽进怀里,扭着身子只是撒娇。
就听霍起“切”了一声道:“不过就是金融泡沫,什么劳什子也值得稀罕。”
我见霍老太横眉一竖,道:“劳什子,有本事你也弄一个出来。”
霍起把筷子一扔,一梗脖子瞪向霍老太就道:“您就是偏向这戏子,他做什么都好都对都不容易,不就是因为他爹和九爷死的早吗,我怎么做都不合您的心意,有时候真不知道谁才是您亲孙子。”
这话实在过分,连霍秀秀都冷笑道:“三哥,说话得有个分寸。”钉子直接站起来就要动手,我也刚要起身,就见解雨臣摆手让我们坐下。
霍老太的儿子也一下就炸了,骂了声“狗东西”一拍桌子就要过去教训霍起一番,却被霍老太拦下:“我和孙子的事,你别管。”
霍起他爸闻言立马坐下了。我不由感叹霍老太在家族还是很有地位的,霍家也确实奇特,说是当今社会的母系家族都不为过。
霍老太眉眼间突然浮现起老人的沧桑感,看着霍起,道:“怎么做都不合我的意?你总得做点实事再说吧,下斗的本事不上道,还不如你妹妹,家里的事也帮不上忙,成天给我添堵,喝酒打牌甩刀子倒是专业,霍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霍起道:“您说我做不了,您倒把钱给我呀,他解雨臣能做的我每一样都能做!”
霍老太气极反笑,道:“你可别再逗我了,钱不是没给过你,大部分拿去做什么了你心里也清楚,就别说出来让大家都没脸了。正经生意屡做屡赔,你还是给老太太我留点棺材本儿吧。”
霍起腾一下起身,椅子划拉出刺耳的刺啦声,摔门走了。霍囚看了这情景,摆摆手示意自己去看看,霍老太跟没看见似的,霍囚只得悻悻地追了出去。
全场静了大概得有五分钟,谁都不敢出声也不敢动筷子,最后竟然是我肚子的叫声打破了沉寂,钉子看了我一眼又移开头,好像是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尴尬的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解雨臣给霍老太夹了口菜到碗里,道:“婆婆,趁热吃吧,菜凉了对肠胃不好。”
霍老太叹了口气,道:“见笑了,都吃饭吧。”半晌,咀嚼声和谈笑声再次浮现,但明显没有一开始那种欢乐的气氛了。
解雨臣道:“道夫你呢,感兴趣吗。”
霍道夫好像没料到解雨臣会问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门外传来说话声:“霍奶奶,我是南风,来给您拜寿。”
霍老太打了个手势让自家伙计开门,笑道:“南风来的正好,刚才还念叨你呢。”
尹南风穿了件旗袍,妆容也比较淡雅,没有化往常标志性的烟熏妆,整个人一下显得十分娴静。
她一进门就笑道:“来晚了,奶奶可别生我的气。”
霍老太好像很喜欢尹南风的样子,一见到她顿时眉开眼笑:“不晚,正是时候。”说着打手势让人在自己身边加了把凳子。
尹南风坐下就道:“今天这宴席怎么样?菜式是我选的,请我们店里湘菜做得最好的师傅做的,从选材就亲自包揽,一点没敢怠慢,但凡奶奶吃着有点滋味就算我这几天没白忙活了。”
霍老太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说:“你瞧瞧,这姑娘没白疼!”后来就开始拉着尹南风的手拉扯家长里短,我没怎么听,直到听见她说:“可不是,这新月饭店就我一人操劳,什么都得自己盯着,要是能请小九爷闲来帮帮忙就轻省多了,哪怕理理账呢。”
解雨臣停下筷子看向尹南风,两人对视了会儿,笑道:“乐意效劳。”
又闲扯了半天尹南风才起身告辞,临走时候拿出个长条形的盒子说是寿礼,“这是您要找的东西,前不久机缘巧合得着一份。”霍老太凝视那盒子神情就变了,有点沉痛地笑了笑。
【注】
1.大富翁那段引自Ray Dalio (世界最大宏观对冲基金创始人)的论文《宏观经济运行的框架》。
2.“解雨臣的经营理念和经营翡翠的理念很像,现金没那么重要,古玩拍卖日益火爆,控制源头的数量和控制拍卖行,囤积精品才是经营的核心。”引自《沙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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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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