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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与黄河有关的一件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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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南风走了后陆续又来了几波拜寿的，我看着这些面孔自然而然冒出一个念头：除了九门中人，大概只有官宦名流才能进到包间里拜寿。同时也不由感叹，当年老九门共历多少传奇，如今烟消云散。
张大佛爷、狗五爷、半截李、黑背老六早就故去，陈皮阿四总窝在盘口不轻易走动，齐家没落后人余存不多，有个嫡系子孙据说送去德国留学，现在了无音讯，二爷丧妻后一度消沉，后来过得十分浪荡，连解雨臣都不怎么来往。今天霍仙姑八十大寿，也只有解家还在。
几番客套送走一批又一批，寿宴终于结束，谁知道还有下半场，刚出包间门就迎上来一群人，都是半只脚在商场半只脚在道上的那种，寒暄着把解雨臣拉到会所走过场谈生意。
解雨臣的所有应酬里我最烦的就是这种，他们应酬的方式用霍起的话说就是“骰子、票子、马子”。
场子里一片乌烟瘴气，玩骰子的叫嚣声此起彼伏，年轻漂亮的姑娘围着唱k的跳脱衣舞，二手烟满屋都是，呛得我脑袋疼，实在待不下去就出去透气。
我靠墙歪头往里看，就见解雨臣划着拳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他真的开心吗？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这个年纪一般人家的孩子都还在上大学吧，每天上上课谈谈恋爱打打游戏，没有生计问题需要考量，更不会每天走钢丝一样处在生死存亡的边界线上。最重要的是，有的选，不必做那么多不情愿的事。
结束后换完衣服坐进车里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应付完这些我已经筋疲力尽，哀叹一声道：“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解雨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很悠闲地往后一靠，道：“把自己异化成和他们一类的人，就没那么难熬了。”
这话说的我胸口直发闷。
解雨臣很少流露出这种自怜的情绪，虽说我们这些人身世都比较复杂，甚至有点苦逼，但其实我们大部分时候反而乐呵呵的，处境苦逼到一定地步就没有心力去伤春悲秋了，我猜这也是为什么解雨臣总是一副很俏皮的样子，苦中作乐才熬得下去。
所以他突然这样说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还是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们从来不是一类人，以后也不会是。”
他道：“哦？你见过我吃喝嫖赌的样子？”
嘿，今儿这话怎么一句比一句呛人，吃喝赌我倒都见过，嫖，我还真不清楚。
“跟这些没关系，”想了想又改口道：“嗯，关键在于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应酬，不得已，你做起来虽然熟练但是并不享受，他们是顺其自然，自己就恨不得天天住在会所里。”
解雨臣就笑，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我有点困惑：“你是说你喜欢吃喝嫖赌？”
他失笑：“我的意思是人有很多张面孔，你看不到全貌，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我还是不太懂，躺下来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见热气蒸腾的浴室，解雨臣围着浴巾正在擦身上的水珠，然后用手抹开玻璃上的雾气，审视镜子里的自己，像在看另一个人，越看越冷漠，突然右手伸到耳后，刷一下撕掉一张面｜具，露出的还是他的脸，他又开始审视这张脸，又一下撕掉一张面｜具，露出的还是他的脸。
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面｜具怎么也撕不完，他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近乎癫狂，然而最后一张脸怎么也撕不掉，他抓的耳后鲜血直流依旧撕不下来，终于筋疲力尽，血顺着脖子流淌到前胸，他颓丧地撑着洗手池的边缘，透过镜子看向我，说：“看，这才是我的脸。”
我一下惊醒，发现天已经黑了，车还在高速行驶，路灯一个个远去。
我想起身，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是钉子的，心说兄弟够意思，想着就往驾驶座看去，发现是解雨臣在开车，钉子在副驾驶睡得正香。
后视镜里解雨臣瞥了我一眼，道：“醒了。”
我对刚做的那个梦还心有余悸，敷衍着应和了一声。
我把衣服给钉子披上，就靠着车窗看风景，问了下解雨臣这次墓的情况，他说具体信息现在还握在铁筷子手里，不到地方不会透露的，他只知道大概路线。
原来我们这次不是去北邙山倒斗，墓的入口在秦岭一个天坑里，北邙山是秦岭余脉，我们从北邙山绕道，穿越秦岭腹地。
“三爷和四阿公呢？”
“他们从长沙过去，我们分两拨出发，在北邙山汇合。”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停下来，看了下表已经夜里十点半了，这时钉子也醒过来了。
在密闭空间待了八个多小时，我就想冲出去透气，被解雨臣拦住了，他道：“还没到地方，来这儿接两个人。”
我往外一看，有块石碑写着“黄河故道湿地保护区”。看来已经进入河南省了，到洛阳应该不远了。
芦苇丛边站着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往车边张望，解雨臣开了双闪他们才试探着往这边走，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见了解雨臣就咧开嘴笑。
两人挤进后座，我立即闻到一股湿臭和淤泥的味道，这两人肯定下水了。
其中一人结结巴巴道：“小臣你现在有出息了啊，听说当家当得很不错，这次带上我们真够意思，以后再有这事也别忘了我们这些亲戚。”
解雨臣就道：“这次我不是铁筷子，我是帮三爷夹喇嘛，你们不是道上的，也没有什么经验，按理说不能带你们下地，你既然都跟我妈打了招呼，我也不好拒绝，但是到了那儿一切还是听三爷安排。”
感情这两人是凑热闹来了，没下过地就敢直接去秦岭，吃错什么药了。
那人又道：“也也不能这么说，我虽虽虽然没下过地，但是我一发发小让他祖上是干，干这个的，我听他说过不少这这行当的事，也算有有点理论经验，这不没实践之之前大家都没经验吗，总得得有个头，头一回吧。”
这几句话说的差点没把我噎死，听他说话也太折磨人了。而且这人看着总觉得鬼鬼祟祟的，看见人就嘿嘿傻笑，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解雨臣好像很无奈，就道：“你不明白，这次队伍的成分很复杂，我可能照顾不到你。”
那人道：“那不怕，能能发财就行。”
解雨臣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沉默了好久才道：“你们不是说自己去北邙山吗，怎么跑黄河去了。”
“嗨，这不听说黄河里宝宝贝多吗，我们碰碰运气。”说着就拿胳膊肘碰了碰他身边的人。
解雨臣就笑，发动车子，道：“有收获吗。”
那人也笑：“要有收获就就不去秦岭奔波了吗，多累累得慌。”
他旁边那人突然接话道：“解老板，听说您家祖上是干这个发家的，黄河里沉着那么多老物件您家就没淘着过一两样？”
我对稀奇古怪的事特别感兴趣，忙竖起耳朵去听。
解雨臣还真想了想，道：“术业有专攻，这水里的东西我们一般很少碰，一个是水里墓本来就不多，点穴还难，再一个水里情况比地面更复杂，氧气就是个大问题，太容易出事。不过要说黄河的物件，我们家机缘巧合下还真得着过一件，这个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过，七十年代末有次黄河发大水，水退下去后留下几十个小坛子，都拿符咒封着口，打开一看，每个坛子里面都盘着条红色的小蛇，神奇的是蛇竟然活着。”
“还有这样样的事？”
他旁边那人就道：“老痒别说话，听解老板说。”
解雨臣道：“当时黄河附近的人很害怕，请了道士来看，说从没见过这种符咒，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也不知道蛇是怎么在密闭空间活了那么多年的，而且那些蛇的行为也很诡异，即使开了坛子还盘在里面不肯出来。”
那老痒又插嘴道：“你你们说会不会是是什么‘红娘子’被什么高高僧给收了，镇镇在那些坛子里。就就跟那‘白娘子’被法海镇在雷锋塔塔似的。”
“我说你能不能安静会儿，人白娘子就一条，你这红娘子几十条，哪那么多许仙跟它们配去，还有，你家红娘子死蹲在坛子里不肯出来？”说的我们都笑了。
解雨臣接道：“总之这事一看就邪性，官家也没什么主意，把坛子都封好又给沉回去了。过了几年，又让一个打捞水货的给翻上来了，那家伙以为发大财了，结果打开一看发现竟然全是蛇。按说一般人都该傻眼了，这家伙也是牛逼，想着这蛇也没见过，搞不好是个濒危物种，应该能卖不少钱，愣是把蛇从坛子里扯出来一条一条卖，谁知道这蛇离开坛子没多久就死了。那人没办法，就放家里摆着想办法脱手，那段时间一家子接二连三走霉运，开始总生病，后来就开始出车祸、得癌症，这才意识到是不是这东西有问题，请了个风水先生来，风水先生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就托道上的人问问，后来辗转问到了我爷爷这儿。那蛇我还看到过，红皮黑纹，身旁长了一对儿……”他顿了顿，好像在想该怎么形容，“类似鱼蹼的东西。”
我脱口而出：“蛟？”
解雨臣道：“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像蛟，我还接了半缸水，端起个坛子放进去，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样？快快说。”
“那些蛇自动游出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多久还是都死了，好像离开那些坛子就活不了。我以为是容器的问题，想换种材质的盆再试一次，被我爷爷拦下了，他说‘这就是造化，你我无缘目睹幼蛟成形，罢了。’”说完大家都沉默了。
半晌，老痒又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又封起来沉黄河了呗，不知道有没有又被哪个倒霉蛋捞上来。”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地方了，我们都憋得不行，赶紧下车透气。已经入夜，这边温度有点低，我呵气搓手，好像听到几声沉闷的声响，不知道从哪传来，有点不真切，我还以为听错了，没一会儿看大家的反应都听到了。
解雨臣露出戒备的神情，我和钉子也做好了应激准备，老痒弯下腰顺着声音寻去，走到车近旁，指了指后备箱，道：“这这这里传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