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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两个哪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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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消失后,我看到墓室顶部的壁画出现就知道恢复了原样,却感觉眼皮很沉,怎么也睁不开,只能透过一条缝看东西,感觉周围声音也朦朦胧胧的。
“醒了。”
“抬到那边去,该下去了。”
“还是再等一等吧……”
我用尽全力观察周围,发现秀秀在我旁边坐着,其他人在墓室里忙来忙去不知道在做什么,秀秀见我看她,道:“你终于醒了,来,喝点水。”说着给我灌了点水。
视线逐渐清晰,听觉也有所恢复,我示意秀秀把我扶起来,这样躺着太晕了。我靠墙又环顾了一圈儿,发生我们在玉棺附近,解雨臣、三爷、潘哥、钉子都在,除了三叔留在这儿的两个伙计,还有阿宁的队伍消失了,其他人都在,什么情况,他们收拾东西回家了?
还是说,他们做了交易?虽然那个男人说做了交易会消失,可是如果这是真的,我也不会记得他们,而且这么多人,其他人都在,怎么就阿宁的团队做了交易?这种概率太低了,我不信。
况且在我看来这不过是被鬼迷了,即使精神陷入幻境至少身体应该在这里吧,只要看破幻境就能够回到现实中来。
解雨臣看我醒了,过来看我,想着我就问他道:“阿宁他们人呢?”
他眉头一皱:“什么?阿宁?”
我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呼吸都紧张起来:“就是,就是另一支队伍的领队呀!咱们刚处理完陶俑他们就进来了,端着枪,后来你挟持了那个叫阿宁的女人才控制住他们,后来……”
“等等等,”他打断了我,“你说什么呢?什么另一支队伍?你昏迷时候做梦了吧?”
“天哪……”
解雨臣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你……再休息休息?”我呆呆地看着他,觉得脑子乱成一团,好像CPU被烧糊了,转几下就转不动了,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他看着我的表情忽然就笑了:“逗你玩呢,棺材里尸体没了,不过玉棺下有个通道,她带人先进去了。”
我大怒,火气上涌张了张嘴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词骂他,他看到我整个人停滞的样子好像觉得更好笑了。
我足足瞪了他半分钟才平复下来,这玩心也太大了,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毫无意义的玩笑。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凝重吓到他了,他笑着笑着就成了讪笑,挠了挠头,道:“诶,别生气了,笑一笑,百岁少。”
虽然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不过解雨臣鲜少这么服帖。我耷拉嘴角试图让表情再阴沉些,扭头故意摆出一副赌气的样子。
解雨臣无奈,只好坐到我旁边用肩膀顶了下我:“好啦。”
我想这应该是解雨臣的极限了,从没见过他这么不自然,完全不是平常那种小爷谁都不care的态度,所以我决定点到为止。
“你说你,多大人了?在这种地方还有心思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说完一想他才二十二岁啊,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都很淘气,而且,他还有玩心其实是件很好的事。
他轻笑:“也不算无厘头,要不怎么能把你吓成那样,你刚才的表情……”我扭头冷冷瞪了他一眼制止了他的描述。
“咳,你昏迷时候一直念叨着什么不要消失,一个都不要,还一直拽着我衣服不让我走,你都梦见什么了?”
我听到后边整个人都不好了,同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昏迷时候说什么了?你不是也昏迷了吗?应该所有人都昏迷了啊。”而且准确的说是陷入幻境吧,精神上被控制也不一定就要昏过去呀。
他奇怪道:“我们为什么昏迷?我们又没被蛇咬。”
我一愣:“谁被蛇咬了?”
这回换他发呆,盯了我半晌,笑道:“别玩了。”
我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有被蛇咬的痕迹,拿出随身带的小镜子一照,发现脖子上有两个黒孔。我被蛇咬了?我什么时候被咬的?简直毫无知觉啊。
这么说我没被鬼迷,一切只是昏迷时候做的梦?可是那种感觉和做梦很不一样,做梦往往都是有知觉的,可以意识到这是梦境,那些画面的体验感却非常真实。
而且据说做梦是潜意识的流露,而幻境里的信息量很大,就像被人塞到脑子里的感觉,和做梦的感觉可以说是相反的,一个流出一个涌入。
直到有人在我面前摆了摆手我才回过神儿来,是钉子,再一看解雨臣已经去布置了,看起来还要下去。
我拉住钉子问东问西想弄清楚怎么回事,他发了会儿懵一一解释。根据他的说法我是被一条黑蛇咬了,那蛇咬完我之后就没影了,他们第一时间给我注射了血清,看我体温没升高就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后来我开始说胡话又紧张了一会儿,担心神经受损,不过这只能听天由命了,万幸我没过多久就开始恢复意识了。
“照你这么说我一进去就被蛇咬了?那之前墓室里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不是第一个进来的吗。”
钉子挠挠头,道:“这我也不好说,我进去时候墓室里只剩两具尸体,就是三爷那两个伙计,一回头你就晕了,看见条黑蛇嗖一下溜走了,其他没什么危险就叫他们都进来了,大家看陨玉棺材是空的,里头有个通道,犹豫了会儿阿宁领着她的人先下去探路了,然后没几分钟你就醒了。”
我陷入沉思,照这么说来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昏迷时候看到、听到的那些东西一定是有意义的。
玉棺里没东西,说明这里的宝贝可能真的不是实体,又或者被醒来的墓主人拿走了,也可能是被失踪的哪吒拿走了,这个问题得下去看看才知道。
如果要知道我梦到的东西有没有意义其实有很简单的方法,试一下就知道了。
我撑着墙慢慢起身,看了看那两个伙计的尸体,被人扭断了脖子,一招毙命,干脆利落。
三爷站在棺材外椁,一只腿蹬着棺材边往下看。嘿,这难得的陨玉他倒一点不心疼,见过世面的就是不一样。不过我们亲眼证实能让人长生的玉棺都视如无物,我越发觉得他来这里的目的不简单。
玉棺中央出现了个黑洞洞的缺口,底下好像有梯子,像是个密道。
见我也上去观望,三爷有点意外,寒暄道:“醒了,怎么样,好些吗。”说话时眼睛就没离开过洞口,语气也透着不耐烦,真敷衍。
我笑道:“就是做了个梦,没什么事。”
“嗯。”
我试探道:“看来长生对三爷毫无吸引力啊。”
三爷一愣,终于看向我:“什么意思。”
我挑眉,理所当然道:“这玉棺可是无价之宝,三爷好像根本不在乎。”
他有点迷茫,好像不知道我想说什么,随便敷衍了几句。我暗下决心,只能出猛料了:“还是说三爷的愿望不是长生能满足的?长生也只是无尽的孤独,有些错误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了,毕竟时间不能倒流。”
这下三爷好像有点反应,凝重起来,道:“丫头,你脑子没烧坏吧?”
我以为试探成功刚要嘚瑟就被噎回去了。虽然没反应也是种反应,但是我还有杀手锏没用,在鬼使神差下吐出了那句话:“‘以汝之魂灵置彼岸’。”
我看见三爷全身一震,像看到鬼似的看着我,瞳孔骤然收缩,惊疑无比。我得到我想要的反应了,却反而更加不安,这说明我梦见的很多东西可能是真的,而关于我的未来很可能也是真的,我会死在那个山洞。
三爷冷冷审视着我:“说什么呢,我一句都没听懂。”
我心道,既然已经捅破了,不如把话说开,套一套这个墓的线索。“我只想知道关于这个墓你还知道什么。”话说出口就后悔了,我底牌还是亮的太早了,这等于说我只知道那句话,一定唬不住那只老狐狸。
他盯了我半晌,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帮不上忙就别来添乱。”说罢就招呼潘哥要下去,说阿宁他们现在还没人上来报个信,可能是出事了。说完就着急忙慌地要下去,我完全没有机会再继续试探。
潘哥和三爷打头阵,花儿爷带着我们殿后,一行人顺着台阶鱼贯而入。即将完全进入通道的最后一刹我看到玉棺里有个方方正正的印记,应该是原来放着什么,看来这棺材里还是有东西的。
通道里面很黑,有股陈腐的气味,就像多年尘封的地窖,所幸台阶很宽,落脚不成问题,台阶呈螺旋状,刚刚还在你前面的人一会儿就跑脚底下去了。
我边往下摸索边想如果阿宁他们没人上来报信要么是被困住了要么是game over了,我们这样贸然下去真的好吗,不过吴三省再坏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而且根据刚才的经验分开行动也不是什么好事,有种被蚕食的感觉,还不如要死一起死,想到这我赶紧甩了甩头,想什么呢,真不吉利。
我正全神贯注思索旁边有人道:“刚才你跟三爷说什么了。”解雨臣凑近我低声耳语,确保只有我两能听到。
要说那些关于八卦关于平行空间的信息我觉得应该告诉他,但是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我的那些影像人生,这实在难以启齿,而且也太长了得说上半天才能解释清楚,可是不说,帛书的话和三爷的反应也确实应该让他知道,好有所防范。
想了想我道:“我昏迷时候做了一个梦,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我保证接下来说的都是真实的,我梦见玉棺上出现一个男人,告诉我三爷帛书上有这么一句话:‘以汝之魂灵置彼岸’,我就用这句话试探了一下,没想到三爷的反应真的很忌惮,所以我怀疑……”
“你是说你梦见这个墓的消息了?”
“算是吧。”
气氛随着越来越低的气温降到冰点,沉默半晌,解雨臣道:“有意思,你还梦到别的什么了。”
我惊诧:“你不觉得是我脑子烧糊涂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做咱们这行的更该有见怪不怪的觉悟,别人的话还得掂量掂量,你虽然人傻,话还是可以相信的。”
我哭笑不得,“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甚至觉得这就是有人特意要告诉我的,不,准确的说不是要告诉我,只不过恰巧被我接收到了。”
“我倒是听说过许多类似天授的事,睡了一觉就知道了好多从前不知道的东西,”他摸着下巴道:“帛书上是哪几个字?”我皱眉,怎么问这个?不过还是一一写在了他手心,他思索半晌,道:“你确定是这几个字吗,他给你写下来了?”
我一愣,随后脊背一凉,我又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彼岸我听得很清楚,这两个音可代替的字也不多,汝是古汉语里你的意思,魂灵对应那句把灵魂留下,听错的可能性都不大,唯一存疑的就是这个“zhi”,这个音可以放在这里的字太多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咋舌,这心思缜密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看了许多关于我人生的影像,所以心里隐约产生了平行时空的概念,所以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了“置换”的“置”,那有没有可能是“至”呢?
“滞留”的“滞”从文法上说不通,“以”在这个语境下是“用”的意思,所以应该是需要用“魂灵”去换得“彼岸”,尚未实现谈不上留,除非是已经处于“彼岸”,为了留下牺牲灵魂倒也说得通,不过就有点悖论,只有一开始就处于“彼岸”才成立。再刨去名词还有类似“陟”“掷”等一看就说不通的,“至”是最合理的。
我不停拍脑袋,思来想去。“彼岸”最基本的意思就是水的另一边,好像来源于佛教用语,这还是听霍老太说的,有生死之界的叫“此岸”,超脱了生死境界的叫“彼岸”,诗歌里也用来比喻美好的向往。
这样说美好的平行时空就是“彼岸”吧?可是彼岸用作比喻是现代的事情,古时候应该没有这么用的,古人用词一般比较确切,我猜测要么是遇到的事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要么就是这个彼岸还有我不知道的意思,我可能想歪了。
“可以啊花儿爷……”我刚想夸几句霍秀秀就冲上喊道:“你们能不能走快点,都落队多少了。”我给解雨臣递了个同情的眼神,心底却忍不住幸灾乐祸,霍家的女人都不好哄啊。
我们加快步伐赶了上去,没走几步却发现他们都停了,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是谁昏倒了。我到围观群众跟前才发现是失踪的哪吒,他的脑门有个鲜明的血洞,一枪毙命。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表情好像十分惊骇,不可置信的感觉。
悲痛还是有的,但是经历了太多生死大家都已经麻木了,没有沉溺伤痛,这种境地下背一个人出去也不现实,所以大家决定不如就让他安睡在这里。
潘哥给他把衣服整理了下,双手在他眼皮一捋:“来生投个好人家。”我心里一酸,入了这行能善终真的不是件容易事,有几个和他关系好的转过身抹泪。
悲伤没有持续多久,一声枪响惊醒了所有人麻木的神经。枪声是从隧道里传来的,这说明我们所处的地方并不安全。有枪的都掏出了枪防身,潘哥示意钉子给他打掩护,他先下去看看。
我心想或许是阿宁他们,听钉子说阿宁他们下去时留了一半的枪给我们,他们手里还有四把。奇怪的是只有那一声枪响之后隧道又陷入了沉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顺着又往下走了五分钟左右,打头的两个人突然停了,面色铁青看向我们,因为阶梯是螺旋的,潘哥和钉子在我们下方的位置,他们举手电照不到自己的脸,所以脸色不好或许只是光线问题,可是神态是不会骗人的,两个人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似的。
据我了解潘哥是经过事的人,很少一惊一乍,钉子也是出了名的稳重,所以大家都有点慌,什么事能吓住这两个人呢。
我们小心翼翼往下挪,三爷眼神询问潘哥发生什么事了,潘哥迟疑道:“您先下来吧,下来就知道了。”
刚转过下面那道螺旋阶梯我就听见秀秀倒抽了一口冷气,左看右看终于看到那道阶梯有什么不对了,那里躺着一具尸体,脑门有个鲜明的血洞,那是哪吒的尸体。
我懵了一会儿,出奇的镇定,我道:“鬼打墙。”这三个字一出,大家表情都缓和些,唯独潘哥望着我摇了摇头:“丫头你忘了,我给他整理了衣服,他最后的姿势不是这样的。”
我思索了半晌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躺在地上的哪吒就像是我们刚刚发现他的时候的样子,随意倒在地上,同样的惊诧,同样死不瞑目。但是刚刚潘哥明明给他整理了衣服,给他摆了一个标准的入葬姿势,如果是鬼打墙让我们不知不觉走到原处,他的姿势应该是不变的,眼睛也应该是闭起来的。现在就像是我们重新经历了一遍刚才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诡异能形容的了,我坐了下来扶额思索,我想我被蛇咬昏迷后梦到的东西都只是序曲,这才是真正的硬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