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启》梵千音

22、蛊惑

　　政策实行下去后，不说其他边境小国，就连霏岳两国都不敢再有动作，甚至在容国的经济制裁下，此两小国国主不停往容国寄送道歉信及求饶信，凤启看过一两封后，便全然将其置于一边，不予理会。

　　她是做足了想彻底整治一番这些小国的准备，现下霏岳两国如此迅速的投降，倒让她失去出兵的理由，也同时失去了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可既然无法武力侵占，那经济方面的制裁和之前相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世间可没有任凭别人欺负自己，而不予以大力反击的道理！

　　而整个过程中，别说是磬国，就是鹜国也没有半点为他们出头的意思。见状，之前迟迟没有实施割地罚金条款的琉球，也顺从的把这一年要缴纳的罚金贡品上交于容国，与此同时，琉球也按照投降条款所述，及时向容国发来了割地确认书，至此，琉球国境的几个小岛及附近海域，彻彻底底归属于容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外危机至少是得到了缓解，虽然蜚清近期没有理由离开塔沙来容国，可因为这些舒心事，接连几个月下来，凤启面上都日日带有笑意。

　　随着冬雪尽消，凤启的腹部逐渐显怀，这日，她身着织锦皮毛斗篷，在铺满地龙的寝殿当中缓缓喝着安胎药，薄暮半跪于地上，正神色柔和的缓缓抚摸着她凸起的小腹。

　　方才太医来过，说是她已有身孕五个月，虽然风险已然下降，但平日里还是得小心，且不宜动怒，安胎药更是必不可少。

　　此前因为陈先老太医屡次犯禁，凤启虽没有杀他，但直接除了他太医院首的身份，将其赶出宫外，同时，禁止其子孙三代入宫为医。

　　看见陈先的不得善终，真正知情的宫内各方势力所属，有段时间里几乎是人人自危，纷纷紧缩着脑袋做事。

　　然而尽管如此，凤启也无法做到给宫内来个全新洗牌，她手中真正掌握的力量，还是不足以支撑她坐好这个位置。

　　凤离披着粉底银纹披风，怀捧暖壶，来到凰裕身旁：“祖母，不知您唤孙女来，可是有何要事？”

　　凰裕将手从紫貂暖袖中伸出，在凤离额前敲了一敲，佯装发怒道：“做祖母的许久没见到自个孙女，没事就不能唤她来跟前叙叙？”

　　凤离窝进凰裕怀中，腆着笑意撒娇道：“祖母！孙女想着您的，只是之前得罪了皇姐，故而才不敢在京城晃，孙女这些时月，可都在那破烂乡下练兵呢！祖母，这不您一唤，孙女就来了吗。”

　　凰裕满是皱纹的面上漾起笑意，手也温和的抚着凤离的脑袋，口中话语却还是不饶人：“我看你可不是想着我这老太婆，而是不堪练兵苦累。”

　　凤离更是往凰裕怀里窝去，同时瓮声羞道：“祖母！”

　　凰裕拉起她宠溺笑道：“好了，不闹你了，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祖母唤你来，其实是有事交于你去做。”

　　凤离眼珠一转，猜测道：“是和薄暮相关？祖母，你查出什么来了？”

　　凰裕面上笑出褶皱，她抓过凤离的手，甚为满意道：“祖母我倒是没想到，你当日随意捡来的竟是个身份如此之高的，要是早早查到，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将其送予凤启。”

　　早在之前凰裕就有和凤离透露些，现下彻底查清，凤离仍免不了惊讶：“祖母，难道他果真是····”

　　见凰裕点头，凤离蹙起眉尖，她大概猜到凰裕想让她做什么，可问题关键在于薄暮身上：“祖母，那您觉得，薄暮他自己知道吗？”

　　凰裕嗤笑出声：“他定然知道，只不过是被生活逼迫得死心罢了。”

　　说着，凰裕那双浑浊的布满眼纹的双眸里瞬间意气风发起来：“凤离，祖母的乖孙女，这薄暮可是上天送我们凰氏一族的大礼！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要你说服薄暮，容国的一切都将属于我们。”

　　凤离却是面露迟疑：“祖母想让孙女劝薄暮帮我们？祖母，您没和薄暮打过交道，他这人心思缜密得很，孙女上次被他反将一道，可是不敢再随意和他谈判。更何况，凤离能看出，他是真的爱皇姐。”

　　凰裕笑容凝滞，嘴角一勾，讽刺道：“再怎么心思缜密，他也不过是个未经风雨的年轻人···爱？呵，他是爱他的陛下，可这世间，光光有爱是不够的，况且，他越是深爱，就越会容易不甘。”

　　“凤离，祖母并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只管将事情说明白于薄暮听，后续的计划安排祖母能全部搞定。”

　　说着，她握着凤离的手力道加重，整个人也几欲陷入癫狂状：“乖乖孙女，此事事关重大，凤启已有身孕五月，若是我们能赶在其生育时，在她最为幸福也是最为虚弱的时刻，连同她身边最亲近的男人予她一击，她便再也站不起来。到时候，容国将会重新属于我们凰氏一族手下。你父皇当年糊涂，可你不能！”

　　凤离低下脑袋，垂着的睫毛遮掩住眸中的不赞同，她微微躬身，恭谨道：“凤离晓得，凤离会去与薄暮说。”

　　可约莫是屋内地龙太暖和，让凤离有些深思顿滞，情绪逐步左右理智，临出门前，她忍不住的停住脚步，头脑一热道：“祖母，父皇其实不糊涂。”

　　就算父皇是故意外派皇兄出去，来为凤启安排好一切，让她得以安然坐上皇位，可他也不糊涂。她的父皇，是伟大的独一无二的父皇，尽管他不独属于她，尽管他不爱她这个女儿，可她还是不愿有人去诋毁他，去否认他做过的一切贡献，尽管那个人是最最宠爱她的祖母！

　　凰裕一怔，却并不生气，只是无奈的喟叹出声：“你呀你···”

　　凤离最终还是去找薄暮，她特意让容沐寻薄暮时戴着白玉簪子，目的就是为了提醒薄暮她凤离手中有其把柄。

　　二人挑在凤启上朝之际于太医院见面，凤离借口腹痛难耐，避了早朝去往太医院。薄暮已在太医院内小门前等他，面上带着敷衍笑意，语气中满是不耐：“不知公主有何事？”

　　凤离睇了眼他，掩笑道：“蜚清不在，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薄暮丝毫面子都不予她，直接拱了拱手，抬步便想走：“公主许然是腹痛上脑，昏了神，薄暮这就为您找太医去。”

　　凤离唇角一勾，讥讽道：“纵然他现在身在塔沙，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容国，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来容国，你自欺欺人有何用，但凡他哪日回来，在皇姐心里，你只得靠边站。”

　　薄暮眼皮掀都未掀一下，双手抱胸，语气丝毫不客气：“薄暮不知公主在说些什么，汗王与陛下是知己，在陛下心中，薄暮和他地位本就不同。”

　　凤离却看到他暗自收紧的双拳，她抬眼笑道：“皇姐愿意生下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很开心？可是机敏如你，难得真的不知这其实是把双刃剑？你成为了皇姐孩子的父亲，你在皇姐心中的确是占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而皇姐她是天子，还是个没坐稳的天子，她不可能任由她孩子的父亲于政事上有所建树。更何况，你还出身于本宫的公主府，所以，倘若就此发展下去，你这一辈子，也只能当她孩子的父亲！” 她双唇弯弯，眼中的嘲讽已如实质

　　“可是蜚清呢，他不仅能帮她抵御外敌，还能让皇姐永永远远都把他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我相信，倘若就算是皇兄回来，蜚清在皇姐心中地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可是你薄暮呢？”凤离的语气轻柔柔的，却一下又一下，仿若利爪般正正挠在薄暮心头。

　　“呵，若是一开始便被定义为是供赏玩使用的花瓶，便可就无法轻易逃脱花瓶的地位。”凤离眼尾挑起，她眸中的可怜与惋惜几欲让薄暮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薄暮的指尖狠狠扣进掌心，他面目紧绷，仍带些许执着道：“陛下从未将我当作花瓶。况且，我就是我，纵然身份卑贱，但也用不着与任何人相比较！”

　　他抬步，似是想离开：“公主殿下，您今日却是逾矩，薄暮不打扰公主就医。”

　　见他语气已然带上情绪，凤离知晓他已失态，更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去，就此功亏一篑。

　　她抬高语气，神色淡淡叫停他的脚步：“你难道真的甘心？让皇姐一辈子都看不到你机智过人运筹帷幄的一面？你就真的甘心？永远窝在宫内当一介宠侍？还是你真的甘心？彻底放弃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

　　薄暮身影停滞，指尖甚至微微颤抖起来，见状，凤离唇角愈勾，尖锐的嗓音里满带蛊惑：“一时被逼迫得身份卑贱，便自甘于永远当一个弱小的只得在内宫打转的侍从，就此放任仇人洋洋得意，任凭情敌骑在头上？呵，你若真的甘心，本宫提步便走！”

　　薄暮面上笑意彻底消退，狭长的眼眸里布满冰棱，他朝凤离走去，狠狠攥住她的衣领：“你查到什么？”

　　凤离心知猎物已到手，不动声色的淡笑道：“本宫查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