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启》梵千音

21、惋惜

　　随着天气愈发寒冷，凤启的月份也愈发大起来，与此同时，边境的骚扰非但没有得到抑制，反倒愈发严重，各边境小国纷纷踩着容国的底线行事。

　　塔沙因为有蜚清在，情况是最好的，可尽管蜚清有出兵威慑，但毕竟目前各国的骚扰只是恶心人的流于形式，蜚清不能真正出兵到人家国内。

　　而这其中行事最为恶劣的是霏国与岳国，这两个小国是岛国，他们国家对面便是容国，这其中，仅仅只隔一条月河。

　　月河名中虽带有河字，但其流域甚广，面积甚大，称它为月洋也不为过。可尽管不是陆地，月河也的的确确属于容国领土，整片月河的资源都掌握在容国手中，霏国与岳国想要通过月河将本国商品输往外国，都得向容国缴纳税费。这俩小国往日没说什么，近日却总是派士兵驶着船在月河巡逻，这两日更甚，直接连以往定期缴纳的税费都以理由拒缴！

　　消息传回容国时，凤启起初是气愤得直直扔了小几上的一方锦绣粉彩瓶，可当此等消息看的多了后，她分身乏力，没工夫为这些事情一一烦恼，倒是不像之前那样生气。

　　可今天显然不是如此，今日大早，整片大地都传开了那个啼笑皆非的审判结果，凤启看着文书，怒极反笑，她狠狠甩袖，一把扔开手中信件，早早便带着冷笑来到朝堂。

　　大臣们也早早便来了，且众人面上都带着掩不住的怒气。

　　左相站在那儿，语气颇为不屑的上报这个已传开的笑话：“陛下，近些时日，霏国岳国这些不入流的小国公然和我们容国开呛，或许是由于鹜国的默认，或许是他们自我感觉过好，总之，就在今日，他们向整片大地公开在娅国的审判结果，称月河一带为他们所有。”

　　那几日霏国和岳国这俩小国不但以行动骚扰容国，同时还不顾廉耻的上书到极北之地附近的娅国，要娅国来审判月河究竟是不是只属于容国。

　　因为极北之地的特殊地位，纵然娅国不属于极北之地，但毕竟其地理位置靠近极北，众国也一直将娅国置于一个中立的审判国地位，而在极北之地默不作声的不以反对后，众国更是将娅国当作其代言人。也就是说，在世人心中，娅国所做的审判，就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公正。

　　畸御零皮笑肉不笑着动了动唇角，刚硬的面庞上尽是肃杀之气：“呵，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脑袋灌了泥浆不想活了还是怎的，竟然愚蠢到如此地步。我们不针对前些日子的冒犯是给他们脸，如今他们反倒把脸凑上来让我们打。”

　　“臣看他们果真是疯了吧，陛下，这次不把他们的脸打肿可别善罢甘休了。若是汗王桀手不够长，臣就快马加鞭赶去助他！”

　　新科状元杜若倒是难得毒舌起来，他眸色冷冽道：“臣看他们这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在鹜国有意无意的唆使下赶着上来送死了。陛下，臣倒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乐事。”

　　“话说当时霏国国王和时任女皇聊起了月河的事，那霏国国王也是搞笑，直接说在位置上月河离霏国更近，当时女皇就淡淡瞥了眼他，说在位置上霏国离我们容国也很近。现在想想，他们可能是想离我们更近些，直接成为我们的附属国。”

　　“爱卿们说的有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侵我者，虽远必诛。他们若想战我们便奉陪，前些日子对他们不理不睬是不想在月河开战对他们及我容国边境造成太大伤害，但他们现今执意要挑衅我们，那便予其一战！”

　　“毕竟不管怎么说，在月河开战对我容国陆上的民众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况且琉球就算了，刚被整治过，纵然有人撑腰，也不敢掀起多大水花，而鹜国，呵，孤就不信鹜国真的会与我们正面对战。既然他们两国上赶着要送死，孤便大方的允他们一次。”凤启挑了挑眉，凤眼里尽是冰棱。

　　“现下先彻底断了他们在月河的贸易线，与此同时，禁止他们渔船在月河打渔，另外，下令全国商人，若是敢胆再与这两国交易者，通通诛杀！娅国的审判不用理会，都是鹜国耍的把戏。且看几日后，他们若再敢有什么冒犯的动作，便直接让汗王出兵，拿他们来个杀鸡儆猴！”凤启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

　　“陛下圣明！”这是目前最好的做法，大臣们也甚为舒心，这算得上是十几年来，容国对外做的最为硬气的一次。

　　下朝后，凤启仍气不过，她清楚那两小国底气何来，而越是清楚就越是为之前几十年容国的式微而感到难过。

　　弱国无外交，所幸前两任的母皇和父皇已为她打好不错的基础，否则今日在朝堂，她也没有能耐说出如此舒爽硬气的一番话！

　　回到寝殿，她的面色已在疲惫与愤怒下变的毫无血色，薄暮前来，先是端来一碗汤药，待她喝完，便走到她身后，缓缓解下她的发髻，手法温柔的按揉着其头部穴位。

　　为了更好的服侍凤启，薄暮曾有意向太医学习人体穴位知识，其学习能力极佳，长此以往，凤启愈发依赖他手法舒适的照料。

　　那汤药则是太医根据凤启的身体情况特地开的，喝完药，在薄暮舒适的按揉下，凤启半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薄暮渐渐放缓手上动作，他屈膝半跪于地，双手抱起凤启，耳语道：“陛下，臣服侍您上塌小睡。”

　　凤启迷迷糊糊的半抬起眼，神色幽深的看着薄暮有力的臂膀：“薄暮，你会觉得不甘吗？终日只能在这些琐事中忙活。”

　　薄暮愣怔都未愣怔一下，他将凤启安置在小榻上，唇角舒展开来，眼眸微光闪烁，情真意切道：“能如此近距离服侍陛下，臣欣喜都来不及，又怎会不甘？”

　　凤启微微颔首，阖上双眸，面上漾起淡淡笑意。

　　虽然并未全然相信他的言辞，但人都爱听顺着自己想法的话语，凤启也亦然。

　　不知是何时起，她身边这朵解语花，渐渐向她展示柔情之外的一面。

　　凤启还记得，那日她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薄暮承受着怒意进殿安抚她。那天，文书刚快马加鞭送到，说是霏国与岳国行事越发没有章法，甚至直言月河并非全然归属于容国。早就不堪其骚扰的凤启，当日是彻底怒火上头，一改往日温和面目，在御书房伺候的侍从奴婢们都不敢上前。

　　薄暮进来时，凤启的面色仍未缓和，她坐在紫檀雕花椅上，好歹挂起个淡笑，好看的眉眼满带着嘲讽，纤细的手撑着尖尖的下巴，难得对着前来的薄暮说起公事：“薄暮，来，你看看这些，他们还真是彻底不把我容国放在眼里了呵。”

　　薄暮微屈着身子，看了看桌案台边一摞的绣着金边的文书，垂眸，来到凤启身旁，为其按揉肩颈。他嘴角却是一勾，似笑非笑答道：“陛下，臣以为他们不敢，现在这般，也只不过是在狐假虎威罢了，陛下其实不必过于在意，因此事动肝火反倒只能如小人意。”

　　凤启眸带兴味，斜瞥了眼薄暮，漂亮的丹凤里是难辨喜色的黑瞳，火红的袍子耀眼绚丽，金丝绣就的五爪龙妒人夺目，身上威严气息遍布：“狐假虎威？薄暮，直言即可。”

　　“陛下，薄暮认为那些小国实在不成气候，如若无罄、鹜二国撑腰，区区他们又怎会有能力让陛下动怒。”薄暮撇了撇视线，并没有直视凤启，此时的她着实耀眼炫目。

　　“薄暮，你不单单只想当孤的内侍吧。”凤启没有点头同意，却是倏而一笑，殷红唇瓣人。

　　薄暮拘谨低头，甚至直接跪于地上，可语气却是澎湃激扬：“是，陛下，薄暮不只想当您的内侍，薄暮想尽自己所能帮助陛下，薄暮还想让陛下笑，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像以前乃至今天这样半真半假的笑。”

　　凤启起身，握住薄暮指骨分明的手，将他拉起身：“孤想听听你对此事的分析。”

　　薄暮仍低着脑袋屈身，点头道：“是，陛下。”

　　“当下容国人口虽多，土地却不算广，远比不上地大人少的罄国，而论军力，远昭鹜国甚于我们许多。且相比这二国，我国不仅邻国甚多，且邻国多怀有虎狼之心，即使我们不断给他们巨大的利益，但薄暮以为，欲望与野心只会随着拥有物的增加而增加，一旦欲望与野心超越自己的良心，他们就等同禽兽。”

　　随着分析渐入佳境，薄暮的脑袋也随之抬起，眸中带上自信的光芒：“而如今，罄、鹜二国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各邻国见此大着胆子争先挑衅我们，所以，陛下，我国处境着实不妙。但越是不妙，我们越是要与其正面交锋，以武力威慑，以利益相诱，让其虽有觊觎之意，却无动手之心！”

　　当日一番交谈后，凤启算是彻底对薄暮刮目相看，一直以来，她只当他是处于深宫的一株幽草，虽是动人，但也仅此而已，可她从未想过其实他是竹，之前默默，不过是为日后一展身手做准备。

　　凤启双眸紧阖，意识逐渐不受控制，她起先还能感受到薄暮的注视，以及他出殿门的声音，但睡意却是全然不由她控制。彻底入梦前，她脑海中只余惋惜二字。

　　因为她深知，尽管如此，可既然薄暮成为了她孩子的父亲，就注定他不能在朝堂有所建树，更何况他还是出自凰裕与凤离所在的公主府。

　　他的满腹才学，可能永远也得不到抱负。要怪，也只能怪当日她一时脑热选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