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启》梵千音

12、天意

　　一觉酣眠，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凤启和薄暮整好仪容，准备找寻出去的道路。走动的时候伤口仍旧隐隐作痛，尤其是薄暮，面色仍旧发白。

　　“陛下，一击未中，想必那些刺客已不敢再来，再者陛下失踪一夜，众人肯定都在找寻陛下，然局势未定，我们还是不要坐以待毙为好。”薄暮虽然身着满是血污的骑装，但仍旧丰神俊朗，他微微蹙眉，白皙手掌捂着淡色唇瓣，咳嗽声不断。

　　“实不相瞒，昨日局势过于混乱，孤····孤实在不记得是怎么来到此处的，不过也是奇怪，昨日孤的白马明明是强行开拓出一条小径，可孤方才一看，却发现四面道路竟都别无二致。”凤启轻咳出声，她微微收敛下巴，眼神飘忽不定的望向四周。

　　“陛下，由于昨日过于匆忙，臣未曾来得及告知陛下，臣仔细观察过昨日遇刺处的道路，发现路面上有许多掩藏在泥土中的细碎草叶，臣将其联系到白马的异常，怀疑那是乌叶草。”薄暮走到白马倒地的地方，蹲下身子查看马蹄，发现在马蹄处果真有细碎的绿色，他继道：“一路奔来，马蹄上已留有草叶的痕迹，若真是乌叶草，那白马便可识途。”

　　“乌叶草对马的吸引力极大，于此对应，马对此草的感知力也极为强大，虽然经过一夜，但沿路肯定还残余气息，待白马恢复，它便会自觉带我们回到最开始存在乌叶草的地方。”薄暮伸手拈了拈马蹄上混在泥沙中的碎叶，置于鼻尖轻嗅，苍白面上露出笑意。

　　“薄暮，倒是让孤刮目相看。”凤启挑了挑眉，虽是带着欣赏的惊讶语气，但眸间却流露出细不可见的怀疑。

　　“承蒙陛下厚爱，薄暮只是想尽己可能为陛下助力。”薄暮浑然未觉，他半垂眸，面颊耳后染上淡淡粉色。

　　凤启微微颔首，拾起叶子盛满水，喂到白马口中，白马缓缓睁眼，就地吃了会儿草，而后才缓缓起身，凤启和薄暮面露喜色，顺势上马。

　　凤启拉动缰绳，不待她主动控制方向，白马果真自己低头轻嗅地面，而后朝着右侧奔去，薄暮坐于凤启，他的手柔柔抚着马侧身的鬃毛，侧眼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的山洞与草木，唇角微微勾起，微微笑着，待山洞彻底消失于眼前，薄暮才转眼凝视凤启的背影，他唇间笑意愈深，一双清丽眸中也带着满满的情愫。

　　走出山洞范围后，好似就来到了另一方天地，随着白马飞速的奔腾，他们也随之到达熟悉的地方，耳边也渐渐有搜寻人员的声音传来。

　　“陛下！”是樊祁的声音。

　　“皇姐！”呵，还有凤离。

　　“女皇陛下！”哦，少不了的还有磬国等人的搜寻队伍。

　　凤启狠狠甩动缰绳，朝正前方奔去，‘吁呜’一个甩尾直接将马停在昨日激战的地方，那处停留一大帮人，依照服饰来看，两国人都有。看那情景，凤启怀疑昨夜他们遍寻不到人影，便在分开搜寻之余，各大势力分别留有一部分人在原地等待。

　　“陛下！”众人听到动静，面露喜悦于惊讶，竟是出乎一致的齐声道。

　　“陛下，恕臣等无能！”凤启手下的人看她身上斑驳痕迹，纷纷下马跪倒在地上，垂下头颅纷纷请罪道。

　　“先回去再议罪也不迟！”凤启嘴角紧抿，她环顾四周人等，轻哼一声，凤目间尽是冰棱。

　　话罢，跪倒的众人哪能不明白她话中之意，纷纷起身想护她回殿，可凤启却不等他们行动，直接甩动马鞭，驾马先行。

　　凤启一边驾马一边打量行进路线，发现到达狩猎场的中前部后白马便不似之前激动，她估计此地便是最开始洒落乌叶草的地方，凤启半眯着眼眸，记住此地，之后的路她也记得，便加快速度，飞奔离开狩猎场。

　　回到磬国为她准备的寝殿，凤启先是差御医为薄暮检查，而后才和面露疲色，对她欣喜笑着的芷月去到浴池。

　　“陛下，您···奴婢···”芷月一边为凤启更衣，一边激动不已的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当她将凤启里衣除下后，却不禁潸然泪下，虽说看到那身斑驳骑装时她就猜想到当时事态严重，可当她真正看清凤启白皙肌肤上大大小小的血色伤口时，还是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而心疼过后，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无力与自责。

　　“傻芷月，哭什么，孤只是看着伤口吓人罢了，你仔细瞧瞧，其实都是些小伤。真正严重的是薄暮。”凤启走入浴池，氤氲水汽弥散，她抬起手，弯着眼角，柔柔为芷月拭去泪珠。

　　“陛下、陛下万金之躯，本不应该有任何伤口瑕疵出现在陛下身上，只怪奴婢无能，护不了陛下，也完成不了殿下托付。”芷月落泪更甚，她一边猛地擦拭，一边又哽咽哭道。

　　“你呀····”凤启伸手捧起水来洒向脖颈，凤目轻阖，她享受着温水柔和肌肤之感，悠悠叹道。

　　“而且、、而且奴婢也未能完成昨日陛下所托，奴婢虽然发送了信件，可路途遥远，奴婢根本无法得知畸御零的情况。”芷月拿起水瓢，一手洒水，一手为凤启擦拭揉捏。

　　芷月的眼眶仍旧通红，眸间的悲伤与无措更甚于之前，她打着哭嗝道：“奴婢愧疚，当昨夜陛下在经历生死逃亡之际，可奴婢却只能在这殿中无力的乞求上天庇佑，若是、、若是万一陛下出了岔子，奴婢也根本没有办法。好在陛下是真龙后裔，受上天庇佑，不然奴婢以死谢罪都远远不够！”

　　“无事，一开始让你发送信件也不是为了即刻救援，畸御零不是神，他无法日行千里来到磬国。你放心，既然孤过了这道坎，好戏，可在后头等着呢。”凤启索性将脑袋靠在浴池台边，双手大张，任凭芷月侍弄自己。她面目放松，唇角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虽然凤启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芷月却暗暗握住手心，她狠狠擦了擦眼泪，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待彻底洗净后，芷月为凤启着衣，身上血污被洗净，伤口也被清理干净，白皙肌肤上只留一些被水泡过的微微发胀的创口，以及，一些仍残余着的私密痕迹。

　　“陛下，您···薄暮···”虽然水汽弥漫，可此时芷月哪能注意不到凤启周身的暧昧红点，她蹙起眉头，迟疑斟酌着。

　　“是个意外。”凤启垂眸看向自己的身体，状若无意的轻笑着扣起里衣，创口与红点皆被里衣遮盖。

　　看芷月面露疑色，却忐忑的不敢直言，她云淡风轻的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而后披着一头湿法，施施然率先走出浴池。

　　“陛下，那那奴婢要为您准备避子汤吗？”芷月身影微微有些停滞，直到凤启走到内殿，她才深呼吸，鼓起勇气跑到凤启面前，抬头直视凤启眼眸。

　　“陛下···昨夜事发突然，薄暮定然未事先服用避子汤，而事后···又只有女子服用才有效。陛下龙体金贵，避子汤这等汤药又怎能！”芷月又忽的垂下脑袋，眉峰聚拢更甚，自己也很是纠结。

　　“可恨陛下虽然万金之躯，但终究还是女子····”她瑟缩着抬眼望了望凤启神色，又猛地垂眸，握紧拳头，愤愤感慨着。

　　“既是天意，那就顺其自然吧。”凤启先是顿了顿，而后舒缓嘴角笑笑，她双手背在身后，里衣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不断颤抖着的手，抬步悠悠道。

　　芷月先是惊讶，而后却只有苦笑，她摇摇头，缓缓蹲下身子，竟无力的想放声大哭，她蹲在浴池口，氤氲水汽仍争相涌出，使得出口温暖似暖阁，可捂着脸大哭的芷月却只觉置身于凛冽寒风当中。

　　凤启这言下之意她怎会不懂，她无法怪怨任何人，深深的自责充盈她全身，此刻她愈发觉得自己有负殿下托付。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对天意怀有如此大的矛盾，她既深深感激在天意下陛下安然回来，又不得不抱怨天意不公！

　　倘若天意真是公平对待众人，为何殿下只落得如此结局！

　　热气蒸干了她的眼泪，唯有点点泪痕留于脸颊上，芷月攥紧手心，终是只能不甘而无力的死死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