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冲天》好想买口红

16、第 16 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墨闻真的是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说瞎话不眨眼的行为。他一开始以为宣王只是一时图个新鲜，教他几次便会失去兴趣。谁知道王爷千岁竟是个守信用的谦谦君子，说教他读书写字便真的夜夜来乐坊教他。谁能想到堂堂的大魏国第一纨绔，每晚不去富贵温柔乡里快活，反倒要来他这儿当个附庸风雅的臭老九？
　　说实话，他真的很抗拒这种行为：第一，两个大男人靠的这么近，始终感觉怪怪的；第二，读书写字这种小儿科的行为，他孩童时分便已无师自通，又何须宣王来教？
　　然而他现在的身份是‘没机会受教育的穷乐师’，只能配合着宣王表演。
　　他还得故意把自己潇洒飘逸的一手好字写得像个学龄前儿童，并时不时地对宣王报以感激而倾佩的目光。
　　可是宣王也的确对得起他不学无术的名号，虽然好为人师，但他的文化水平的确不敢让人恭维，横七竖八的毛笔字懒懒散散地躺在纸上，稍不注意就会洇成一个个的黑墨团。要是徐墨闻露出一丁点鄙夷的表情，他就辩解耍赖道：“这个字太傅没教啊！”“不是孤王写不好，是太傅他老人家的字写的就不好看！”
　　徐墨闻在心里默默叹气：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宣纸了！
　　好在沉浸在成就感中的宣王殿下从来未注意到他的腹诽，他只是很享受这种被徐墨闻在身边的感觉。
　　这日天气不好，从早上一直到傍晚，整个天空都呈现出一种脏兮兮的黄色，好像是掺杂了过多泥沙的黄汤，太阳也抠门地藏在阴云后面，不舍得给阴恻恻的人间增添一丝光亮。到了晚上，就下起雪来，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般的涌来，所到之处皆覆上一层洁白。
　　宣王今天宫里有宴会，所以耽搁了。等到他风尘仆仆赶到乐坊时，徐墨闻已结束了今天的演奏。
　　他一把推开客房门，扑面而来的暖意冲淡了他身上的寒气，他立马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哆嗦。屋里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香气，宣王只见到一个白衣公子正靠在窗前烤火，他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白皙纤长的手里摩挲着一个绿玉酒杯。
　　徐墨闻听见声响，扭头看向来人，他有些惊讶道：“王爷？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是来了？”
　　许是宣王今日打扮分外隆重的缘故，他头顶紫金冠，身着绯红色蟒袍，外披一件银狐大衣，更衬得他鬓如刀裁、眉如墨画，面若桃花、唇红齿白。他脱下大衣递给徐墨闻，笑着说道：“刚在宫中喝完酒，正好溜达到这里解解腻。”
　　言罢便看向桌子上温着的酒壶：“这是什么酒？好香，给孤王也来一杯。”
　　“不是什么好酒，是草民自己酿的菊花酒，喝点祛寒的。”徐墨闻把大衣挂好，然后倒了一杯酒递给宣王，“原料蟾蜍、蝎子、蜈蚣……”
　　“咳咳，呸呸呸。”宣王刚喝了一口，便被他的话呛到。
　　徐墨闻笑眯眯地把自己的话补充完整：“……这些都没有放。”
　　“好啊，你小子，”宣王笑着给他了一拳，“竟敢戏弄本王，信不信本王治你的罪？”转脸间他又夸赞起了他：“你今天熏得什么香？这味道不同以往，好闻的紧！”
　　徐墨闻平日用两种香片，一种是茉莉花，只在白天做今科试子的时候用；另一种是晚香玉，只在晚上做琴师的时候用。谁知道昨日洗衣婆搞错了，给他晚上的衣服也熏上了茉莉花。
　　有一瞬间，徐墨闻曾疑心宣王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才对自己百般试探。可是眼下他的举动又不太像那回事，因此又放下心来，决定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徐墨闻不做声，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宣王虽然以前也见过他做这个动作，今天却觉着他的心情是格外的好。他也笑笑，看向手中酒杯，随口念了首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能饮什么来着？”
　　“能饮一杯无？”徐墨闻看着他，脱口而出道。
　　“咳咳……”宣王愣了愣，紧着又是一阵咳嗽，他不无懊恼地说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容易呛到？”
　　“许是王爷不胜酒力，有些醉了吧。”徐墨闻边说边伸手拿过他的酒杯，其间两人指尖接触，竟传来一阵酥麻麻的触感。
　　徐墨闻微愣，觉着自己也有些醉了。
　　他抬起头，看见宣王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眼里是一阵跳动的火光。他抽了一口凉气，耳根不觉发烫，他连忙低头避开宣王的视线，却突然发现宣王的酒杯口上沾着些淡淡的红色，竟像是女人用的胭脂。
　　“嗯？”他有些诧异，“王爷也用这些女人用的东西？”
　　“什么？”宣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酒杯上的淡红痕，他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嗨，我当是什么！左不过是刚才在宫中我见那舞女嘴上的胭脂颜色甚是好看，便尝了尝，看看香不香。”边说还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哦。”听闻此言，徐墨闻冷哼一声，“王爷倒是真雅兴，竟把‘秀色可餐’一词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不知道是不是宣王听错了，他竟然觉着徐墨闻的语气酸溜溜的。不过他也没当一回事，反而笑嘻嘻地去拉徐墨闻的手：“不过你还别说，那歌女的胭脂的确香甜，有机会也带你尝一尝。”
　　徐墨闻这次可是真有点生气了，他一把甩开宣王的手，冷冰冰地说道：“算了罢，我可没有王爷的好兴致！”
　　宣王愣了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男女通吃，风月场里混惯了，吃几个小姑娘的胭脂又怎么了？噢，对了，阿音他是和尚庙里长大的，从小就不近女色。
　　想到这，他便继续嬉皮笑脸道：“怪我怪我，差点忘了你们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了。”
　　“你……”你他娘的才是出家人！“呵，半点朱唇万人尝，也不知道到底是香是臭？”
　　宣王恍然大悟，一脸坏笑：“怎么啦？你吃醋啦？”
　　徐墨闻刚想反唇相讥，抬眼却再一次看到宣王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不由自主地被那燃烧的火光惊住了，一时间自己要说什么都给忘了。
　　而在宣王看来，徐墨闻以往就眼波流转的双眸因沾了酒气，更显旖旎倦怠，此时他因恼怒而略微睁大的桃花眼，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风骚。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徐墨闻的这双眼睛，倒真想让人尝尝，是什么味的……
　　眼下这两人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一时间都忘记了言语。
　　宣王却突然伸手把徐墨闻的面纱解了下来，徐墨闻一惊，捂住脸就要往后躲，“王爷这是做什么？我这般丑，不要吓到王爷。”
　　宣王直勾勾地盯了他半响，突然笑了起来：“无妨，你怎生都好看。”言罢，便把那团面纱扔出窗外，“往后不要再戴这些东西，我不嫌弃。”